傍晚。

陸淮接到霍予白的電話，讓他接顧鹿寧一塊兒回老宅。

陸淮正好想跟霍予白說照顧顧鹿寧的這件事，應下了。

掛斷電話，準備回房間哄顧鹿寧換服去吃飯時，他看到一道悉的人影，正站在顧鹿寧養病的二層小樓前面。

任行察覺到有人在盯著自己，回頭向了陸淮。

陸淮的眼底滿是震驚與不可思議。

許久，任行先收回了視線，一瘸一拐地緩步走進了小樓里。

陸淮下意識想要跟上去，然而走了幾步，卻又停住了，他看到了任行拖著的那條。

他不知道，任行到底經歷了什麼，和他同一架飛機的副，撈上來時尸都在河水里泡爛了，骨頭都是碎的。

他以為，任行必死無疑。

可他還是回來了。

任行了很重的傷，臉上也著紗布，指尖到病房門時，他看著玻璃窗上倒映著的自己的可怖的臉，遲疑住了。

顧鹿寧看到他這樣，會害怕的吧……

房間里，顧鹿寧正蜷在病床一角，看著自己的手指發呆。

“小姐，咱們收拾一下，回霍家好不好？”一旁一直照顧顧鹿寧的傭人上前哄道：“不早了，大家都在等著你呢，小舅舅和小舅媽都在。”

顧鹿寧像是聽不見一般，只是呆呆地看著自己的一雙手。

傭人察覺到了的異常，朝的手指看了眼。

“小姐是不是覺得指甲長了？那我給你剪了，我們就回霍家好不好？”傭人一邊說著，一邊拿了指甲剪坐到了顧鹿寧旁。

然而，傭人剛拉住顧鹿寧的手，顧鹿寧忽然像瘋了一樣，大喊大起來，里發著含混不清的音。

“放開！不要！”就在里面一團時，兩道人影一前一后沖了進來。

顧鹿寧已經控制不住自己了，用力地甩著手推開旁想要靠近的人。

外面陸淮聽到靜，隨即也沖了進來。

他心急如焚想靠近顧鹿寧，卻被顧鹿寧突如其來的蠻勁一把推開。

一旁，任行一把抱住發瘋的顧鹿寧，死死將摟懷里，不讓打的手傷害到自己：“小鹿，沒事了！是我！！！”

顧鹿寧還在用力掙扎著，努力將自己的指尖藏在拳心里面，似乎害怕誰會的指甲。

“是我，是叔，你看看我小鹿，是叔回來了！”任行看到顧鹿寧這樣子，心都揪起來了，不住地向一遍又一遍地重復。

也不知過了多久，顧鹿寧才聽到了他的聲音。

已經筋疲力竭，呆滯的目定在了任行的臉上。

“是我……”不知不覺間，任行已經是淚流滿面，眼眶通紅，哽咽著著。

顧鹿寧就這麼看著他。

半晌，忽然松開了自己的雙拳，抬起手，給任行看跡斑斑的一雙手。

不怕他。

任行看著的指尖，忽然間，明白了什麼。

他臨走前說過，等指甲變長了，他就會回來，替剪指甲。

他呆住了，半晌，手輕輕抓住了的指尖。

一旁陸淮和傭人看著眼前這一幕，驚呆了。

“指甲剪給我吧。”任行朝傭人啞聲道。

傭人小心翼翼將東西遞給了任行。

任行接過了，用手背替顧鹿寧去指尖沾上的一跡，替剪指甲。

顧鹿寧沒有毫的掙扎，和方才的發狂完全是兩個樣子。

陸淮默不作聲在旁看著。

就在這一瞬間，他忽然間明白了，在顧鹿寧心里，任行永遠都會是第一位，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霍予白的電話，再次催了過來。

傭人看了眼手機顯示來電，正要朝任行和顧鹿寧說什麼，陸淮卻手一把攔住了。

他最后朝顧鹿寧看了眼，顧鹿寧沒有看他，的眼里，的全世界，此刻只有任行。

陸淮無聲地苦笑了下，轉拉著傭人，默默地退了出去。

第一個指甲還沒剪完，一滴溫熱的眼淚，便落在了任行的手背上。

任行抬頭看了眼，顧鹿寧眼睛里面蓄滿了眼淚，輕輕一眨眼，眼淚便像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掉。

即便是剛才掙扎得那麼厲害，把自己的掌心都掐破了，都不曾掉一滴眼淚。

“對不起……”任行看著哭，心像是被刀狠狠扎著：“我遲到了。”

這是他欠的一句道歉。

他遵守諾言回來了，盡管很難很難，還是回來了。

他也知道，聽得懂。

顧鹿寧看著他，眼淚掉得愈發兇，手，向他臉上被炸氣流灼傷得厲害的地方。

“疼不疼？”忽然開口問他。

發出的聲音是稚且吃力的，就像是一個牙牙學語的小孩。

任行只覺得整個世界都停滯住了，錯愕地盯住顧鹿寧的。

“肯定……好疼……”顧鹿寧又開口說了幾個詞。

見任行不說話，抱住了蹲在自己面前的任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小鹿會聽話……叔不走了，好不好？”

任行早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哪怕顧鹿寧永遠都是三歲的智商，永遠都是個啞，他也會照顧一輩子。

即便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走，不明白他是去替報仇。

他只知道，顧鹿寧能夠開口說話，已經是老天爺給他的饋贈。

“好。”半晌，他手回摟住了顧鹿寧，一字一頓地向承諾：“再也不會了。”

這輩子，他永遠也不會再離開顧鹿寧。

沒有什麼能夠分開他們，除非生老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