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機會重。那第二呢？”且惠還有些不服氣的，小聲問。

他說：“你看主要部門的這些負責人，有幾個沒在業務條線待過？除非你打算一直當這個合規部副總，每天就寫寫材料看看合同，等小田退休了，你再接手干幾年，那當我沒說。”

被教訓得啞口無言。

且惠低了半天的頭，有一下沒一下的，揪著面上的水溶蕾。說：“那我學的就是法律，我對合規工作是有的，你讓我去做管理，我不行也不樂意。”

小姑娘對法律事業的這份執拗，讓沈宗良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他幾乎是懇求的口氣：“我的小祖宗，只埋頭鉆業務是沒用的，頂多評你個集團骨干，給你頒張獎狀了不起！你非得學會怎麼打理人事，才能一路走得順，走得遠，知道嗎？”

“不知道。”且惠朝另一邊揚起下，“我在律所的時候，就只要做好事就好了呀，也沒這麼多名堂經。”

沈宗良反問：“問題這是在瑞達嗎？正相反，華江不是給你端著高知的架子談理想的地方，沒人會看重你有多熱你的專業。在我和總部對你的綜合考核表里，更沒有一欄，是做懷的。”

知道他是掏心掏肺為自己好。且惠也和他了個底，“其實我當初來華江，是因緣際會，媽媽要人照顧，我不得不辭掉香港的工作。只是管業務還好，但人往來什麼的，我弄起來真的好吃力，好幾次都想辭職了。”

在華江這兩年，但凡男領導們開口要陪著去應酬，且惠就覺得頭大。

寧可在辦公室點燈看提上來的法律合同。飯局上，也很怕到那種際尖子生，烘托得自己好像很清高，察言觀、找機會敬酒、說奉承話這些，真的會要了的命。而這份清高在大多數人眼里，前面是要加個假字的。

沈宗良實在沒有辦法了，他苦口婆心了這麼多，小姑娘一句不想干了，就直接堵上了他的。他說：“我要是把你放到華江證券去盯業績，你不是更要天。”

“你在跟我開玩笑呢，沈宗良。”且惠先是被嚇了一跳，然后不停搖著他：“快點，快點說你沒這個意思，快說呀。”

他余瞥了一眼，臉上流出一涓涓的，無可奈何地笑了：“不愿意和人打道，想要保留本心，躲進象牙塔里搞搞學問，教幾個學生，是這樣？”

且惠說：“這個我沒考慮好。圓都從學校出來了，自己開了家傳公司，很風生水起的。”

圓打辭職報告的時候，就對說：“我還是太理想化了，以為學校會輕松一點，但事實上，沒有了我爸爸，沒有了馮小姐這個矚目的份，哪兒都不是避風港。人生的必修課是逃不的，你避過了這一次，下次還是會找上你，反反復復，直到你學會為止。”

把這段話原封不地轉達給沈宗良聽。

他笑了笑，“連你的發小都悟出道來，躬世了。你還跟個孩子式的，在這里挑挑揀揀。”

且惠瞪著他：“這又不是點菜，點錯了不吃也可以，這是工作呀。”

“好好好，該說的我都說了，你自己考慮好，我不干涉你的決定。”沈宗良拗不過，把的手拉過來，代說：“想要在華江發展下去，你就參考我的意見。如果實在不喜歡，我再做別的安排，這樣可以嗎？”

乖巧點頭，很氣地嗯了一聲。

有種把一直買不到的糖果揣進口袋的心。

無論進或退都有沈宗良給兜著。

這樣還不可以的話，也太難伺候了一點。

車子開上高架，夜幕漸漸溫地攏下來，遠聳云端的高樓沉靜而肅穆，晚風裹挾著一陣香氣吹進車。

且惠轉過頭看他，稀薄的線括出沈宗良影影綽綽的下頜，像一幅朦朧的人畫像。

一時間，突然覺得，那種不管做什麼后都有靠山的覺，又回來了。

那一年春月夜，拉著箱子走出西平巷，絕地以為自己失去了這個世上僅有的庇護。但飄飄過了六年，好像又可以在這個馬不停蹄的世界里，偶爾松松勁了。

第80章 chapter 80

沈宗良帶去的地方也不陌生, 就在益南路的拐角，一幢獨立式的花園小洋房。

薄薄的夜低懸在屋檐上，臨街的窗戶被一盞綠罩子燈照亮, 泛著薄荷的，路兩旁，不時有自行車騎過時叮鈴清脆的鈴聲。

且惠在車上睡了一覺，醒來頭暈暈的，“不是帶我去吃飯嗎？怎麼來你家了？”

“你先醒醒再說話。”沈宗良關了車門, 走在前面，張了一陣，確定了不是他家，快步跟上。

挽上他的胳膊, “可是這里和你家很像。”

都是典型的英國安妮王時代的建筑風格，對于細節的理多彩且藝，連門口漂亮的磚雕也好似復刻。

沈宗良說：“嗯，是出自同一個設計師之手, 這兩棟房子都是我留下來的，是的嫁妝，這棟長年租給了程家開餐廳。”

且惠點點頭, 沒說話。

雖然也堅信，個人持之以恒的努力能夠實現自我價值, 獲取相應的地位。但擺在眼前更銳利的事實是，這個社會的階層早已固化。

曾在一場飯局上，聽鄰座的一個小姑娘分自己如何在畢業三年掙了一千萬，聽來聽去, 也不是什麼小眾新穎的賽道，就是經營文創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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