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惠笑完，嘆了一聲氣，“原來你也需要這麼累的，好像比大多數人更拼命。”

之前還認為，好命如沈宗良這樣的膏粱子弟，爭取什麼都不必費吹灰之力。

沈宗良說：“我也不敢說，我全沒有得家中一點好。但要想在位置上坐得穩，不人家我脊梁骨，就不得不拿出樣子來。”

“有誰敢啊？”且惠撅了一下，“恭維結你還來不及。”

但他說：“自己立不住，莫須有的馬屁聽起來，無異于變相的嚼舌，我很不喜歡。”

且惠嘁了一下，沒作聲。

心里卻有一道聲音在說，是的，我也這麼想。

沈宗良是個很好的人生導師。

朦朦朧朧悟到的，那些似是而非的道理，經他的口一說，瞬間清晰明朗了。

不知道他有沒有過朋友，是不是也會在這樣的夜里，指點一番迷津，好的路走得不那麼迷茫。

且惠這麼想著，惶惶仰起頭問他，“沈宗良，你談過麼？”

沈宗良愣了一下，繼而笑出來，“我哪有那個時間和力，不過......”

“不過什麼？”且惠豎起耳朵來聽，不自覺湊近了他的臉。

耳邊的長發落下來，幾乎遮住眼睛，神態向往而專注。

他出手，溫地替撥到了后面。

且惠臉上一紅，“你還沒有說不過。”

沈宗良微涼的手指到的臉，的，帶著微弱的溫。

此此景很適合接吻，且惠只要稍微低一下頭，就能到他的。

事實上，雪白墻面上的兩道昏茫剪影，已經吻在了一起。

甚至，在他刻意慢下來的呼吸里，充滿著年輕蓬的香氣。

大約是人在生病的時候容易。

這個念頭跳到他腦中時，沈宗良出現片刻的怔忡。

他進的眼睛，“不過，也可能只是因為沒到你。”

且惠的大腦一片空白，來不及咀嚼這句話的弦外之音，頭頂就炸開了煙花。

沈宗良是在說什麼呀？

意思是，如果到了就會有友？

他這麼個邏輯，是允許存在逆反命題的嗎？會不會理解錯了。

估計是錯了，且惠想，肯定是哪兒錯了。

就連書上明確寫著的法條，還時常地弄混定義和適用范圍，要用大量的實例來填充才能把握。

更何況是面對這樣一個捉不的男人。

他很多的話都晦難懂，深奧得很，像破解碼一樣復雜，這些都讓且惠吃不準。

且惠盡量自然地說：“我十歲就回江城了，你上哪兒認識我呢。”

這是在頭昏腦漲里，能快速反應過來的唯一回答，也許不那麼恰當。

“十歲，”沈宗良在心里算了算，“你十歲的時候，我早離開家了。”

點頭，自嘲地笑笑，“嗯，你二十。你在國念書，我在車站大哭。”

沈宗良跟開玩笑，“是因為漂亮手辦帶不去江城嗎？”

且惠橫他一眼，又陷惆悵的回憶里。

說：“哪里還會有手辦呀，子也不剩幾條了，媽媽說夠穿就行，反正以后也用不上。其他都沒什麼可惜的，只不過那一年的生日禮，是從荷蘭空運來的溫馬，我很喜歡，給它取名pony。“

沈宗良聽著哪兒不對勁，“等等，小馬寶莉知道這個事嗎？”

且惠笑，笑著笑著又低眉，“pony是栗的，耳朵很，一點都不怕生，總是沖我擺尾。爸爸說它在馬的年紀里，比我還要小，能陪著我一起長大呢。可惜我沒能和它待多久，臨走之前，也沒來得及去馬場看它。我也不敢開這個口，爸爸養活我都很難了，哪里還管得了馬。”

他無意識地皺眉，眼中有無奈和心疼，“你爸爸很疼你。”

且惠撐著頭，伏在沙發沿上，細聲說著，“但頭頂的天就是黑下來了呀。再也沒有司機開奔馳送我上下學，媽媽也不得不出去找工作，爸爸穿上深藍的修理服，在一家汽修廠里，他鉆進車底下，抬頭就是冰冷泛油的零件，忍著刺鼻的味道，不停擰螺。”

“每天傍晚，我就背著書包，從學校慢慢走回家，從柜子里端出媽媽留好的飯菜，撥出自己的那一份，用小碗裝好，踮著腳去夠灶臺上的微波爐。在那之前，我從沒用過這些電，也不必學著怎麼照顧自己，家里傭人很多。”

說到熱飯，且惠又忽然笑了一下，“那時候太小了，第一次擰微波爐的時候，我不知道不能調太長時間，也不曉得它的威力那麼大，能把一只碗弄得滾燙。我就這麼手去端，被燙得哇啦哇啦直，碗也摔碎了。你看，現在這個指頭這里還有一道小疤，是被瓷片割的。”

沈宗良聲音清淡，作卻很輕的，抬起的手腕來看，“哪里？”

在右手食指的側面，白皙瑩潤的指腹上，有一條淡淡的細痕。

他看得太久了，久到且惠因他恍惚的眼神而面頰發熱。

小心翼翼回來，努力翹高將兩側的角，“不過我很快就適應了，不但會熱菜，還能給爸媽煮泡飯，等著他們下班回來。沈宗良，我是不是很聰明？”

“嗯，小惠好厲害。”沈宗良低沉的嗓音有點啞，“學什麼都有模有樣。”

且惠稚的臉上，兩只眼睛睜到最大，泛著點點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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