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再晚一些, 高悅行將收到的生辰賀禮都收進了小倉庫裏,自己只留了幾樣能用的到的,然後一一做了記錄, 等待日後的回禮。
那張地契就放在繡案的邊上,高悅行擡頭就能瞄見,實在是有些心神不定。
屋子裏點上了燈,高悅行打發伺候的丫鬟回去休息, 晚上不用服侍, 于是屋子裏只剩下一個在燈下靜坐的影。
高悅行按照皇子納妃的規制, 給自己繡的嫁, 層層疊疊,華麗無比, 但是實在是太慢了, 母親都看不過眼, 幫分擔了一些。高悅行累了, 將針線擱置在一邊,拿起剪刀,把燈下凝結的燭花給剪掉。
忽然之間,聽到“噗嗤”一聲。
從院子裏傳來的聲音,像是小石子落地,滴溜溜地滾到了門前。
高悅行在外混了這麽多年, 別的本事或許不大, 但唯獨膽子大, 邊沒有人, 也完全不覺得害怕, 起就去開門, 想要一探究竟。
于是, 看到了一個人影從的小院牆頭上跳了下來。
高悅行:“……”
不必驚慌,也不必問是誰。
高悅行單看這個背影,腦子裏立即就能浮現出他的臉。
簡直是刻在骨子裏的悉。
李弗襄矯捷地從牆頭躍下,低頭拍了拍上的土,想是不願意搞一的髒去見高悅行,不想,一擡頭,高悅行就站在門口盯著他看。李弗襄便出一個自認為很討人喜歡的笑容。
高悅行:“……”
是很討人喜歡。
說句實話,也想他了。
只是這種行為必須不能容忍,于是板著臉,道:“我爹真的會打你出去的。”
李弗襄說:“不會,我就在這站一會兒,你爹爹來了我就跑。”
高悅行想到了一個問題:“你跑哪兒去,宮門現在都已經下鑰了。”
李弗襄:“沒關系,我又不會宿街頭,我可以去驍騎營裏,還可以去鄭帥家裏,我自己也有襄王府呢。”
高悅行說:“你來找我幹什麽啊。”
李弗襄直言道:“我想帶你出去玩,你能跟我出去嗎?”
高悅行覺得他是在夢游,但還是耐著子道:“現在不行。”
李弗襄仿佛聽到了希:“那什麽時候能行。”
高悅行道:“白天。”
李弗襄頓時喜上眉梢:“明日可以麽,我來接你。”
高悅行上前了一部,腳下幅度不大,只是擺輕輕一搖,忍住了,說:“明日啊……可以。”
角再也忍不住笑了,像是在晚間背著人悄悄綻放的曇花,但卻被一直關心著的李弗襄捕捉到了。
本以為翻牆進高府會生氣的。
看來也很開心嘛。
任何人得到來自人的縱容都會覺得很開心。
李弗襄尤其如此。
他也跟著上前一步,這一回,高悅行退了。
李弗襄只好停住。
高悅行說:“明天見。”怕自己忍不住心,轉回屋就關上門,甚至還吹熄了燈,再不理會外面的靜。
當然,外面也沒了靜。
李弗襄不會傻到在高府裏蹲上一夜,他如果真敢這樣做,高景就真敢那子把他打出去。
他只是忍不住了,跑來稍微解解相思之苦而已。
李弗襄對待的事向來說到做到,次日天剛剛亮起的時候,高府門前就停了一輛花裏胡哨的車,見過世面的人能認出來,這是大公主李蘭瑤的車,李弗襄怕惹眼,還特意去借來了公主的車。
李弗襄本人更是躲在車裏,一點靜也不出。
高悅行在門口嘆了口氣,回稟了母親之後,便蹬車跟他走了。
車裏。
高悅行見他上披著茸茸的黑大氅,臉側的風綿綿的人,將人裹得暖暖和和,問:“你這些日子病過沒有。”
李弗襄搖頭說沒有。
他的怪在初冬的時候不適應,但是病過一場,再好好的養養,便沒有什麽大礙了。
高悅行親自了他的脈,相信他說的是實話,于是又問道:“我們去哪兒?”
李弗襄說:“去我給你建的行宮,你一定會喜歡的。”
高悅行瞅著他:“你給我建的?”
李弗襄:“我讓皇上建的。”
行宮的地契現在已經送到了的手裏。
瞧李弗襄這意思是想當聘禮送給,只是高悅行難免多慮,這樣私相授似是不大合規矩,但也沒說什麽掃興的話。
想當年為襄王妃的可不是這樣的子。那時候全京城再也找不出第二個比更周全的人了,無論是說話辦事,向來滴水不,從不會人抓住半分錯。
那樣的日子看著鮮,其實裏是虛白一片,本沒什麽意思。
高悅行想不通自己當時怎麽能沉浸在襄王為締造的虛幻的桃花源中,一年一年的自得其樂呢。
京郊別院,海棠行宮。
行宮剛完工不久,李弗襄說:“我人種上了海棠花,整片山上都是,等到來年,你就能見到花開了。”
等到來年春,風吹來會拂過漫山遍野的海棠花,到了秋天,庭前會擺上素雅的觀葉海棠。
他們如果嫌京中太鬧,甚至可以一年四季都住在行宮裏,滋滋的過著自己的小日子。
在李弗襄的行宮裏,上不用侍奉公婆,下不必過早的孕育孩子,他們將會有大把的時間膩在一起,觀山間的風花雪月。
李弗襄給予的,永遠是能想象到的最好的景。
真好啊……
李弗襄不用問高悅行究竟喜不喜歡。
他只消看著的神,就能讀懂心裏要說的話。
此番他的討好得到了回應,他很開心的在高悅行耳邊說個不停。
高悅行心想,他可真吵啊。
忽然記起了曾經啞姑關于他的牢,說他小時候的格又吵鬧又調皮。
看來所言非虛。
比起上一世似乎心裏永遠藏著心事,喜怒哀樂都不顯山水的襄王。
高悅行更喜歡眼前這個純粹好的年,在面前好似一副永遠沒有煩心事的模樣。
想來確實,有人在側,足以所有的愁緒。
高悅行道:“明年,等我明年,我一定來看漫山遍野盛放的海棠。”
高悅行的嫁耗時一年多,終于有了份像模像樣的面。高夫人說,長姐的嫁可是準備了足足四年才完了。
高悅行著自己的冠霞帔,心俱疲,心想,管他好不好的,反正也就這樣了。
都怪李弗襄猴急似的。
才剛過去一年,高悅行的生辰臨近,禮部便奉皇帝的旨意,迫不及待的選好了親的吉日。
三月初九及笄。
三月初十大婚。
別說是皇室了,就算是貧民百姓家裏,也沒有這樣急吼吼的婚事。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有什麽不彩的醜事等不得了,比如說,方的肚子……
京城百姓裏有了這種說話傳開。
倒不是因為平日裏這一對小鴛鴦的品行不好,而是前不久,他們皇室裏,剛剛出了一件不怎麽彩的事。
是信王。
當今皇上膝下只這麽兩個兒子,雖然明顯有所偏,但是單論起來,對待信王也不能算差。
去年,信王李弗遷迎娶了翰林院編修的妹妹,婚後才不到七個月,信王府裏卻傳下了喜訊,皇上的第一個小皇孫降生了。
是侍妾所出。
京中權貴皆嘩然。
正室王妃迎進府中還沒有任何靜呢,妾室的孩子先生了出來。
那幾日,翰林院編修上朝時的臉都是綠的。
信王登門謝罪,卻吃了閉門羹,人瞧了好大的一場笑話。
高悅行別看在深閨中不怎麽出門,但這種事必定第一時間通過各式各樣的渠道傳進宅婦人的耳中。
高悅行知道此事,是有一日長姐回娘家幫做針線的時候,告訴的。
彼時高悅行正坐在院中,一邊繡著扇子,一邊盯著高明冬練刀,冬哥兒從鄭帥那裏討了一把未開刃的,適合像他這麽大孩子尺寸的刀,耍起來虎虎生風。
高悅憫撚著金線,對說:“信王殿下此舉實在欠妥,王妃剛過門,就弄出了一個庶出的兒子,雖然沒人敢說什麽,但他的名聲算是狠狠地跌了一跤。”
高悅行察覺到其中關鍵所在,問道:“信王,他很喜歡那個侍妾嗎?”
高悅憫嘆氣道:“我想應該是喜歡的吧,否則他本就不會允許那個孩子生下來。”
第一個庶出皇孫的出生,等于是信王在自己妻子的臉上狠狠的打了一掌。
而且,這個妻子,當初還是他親自選的,親自在皇上面前求來的。
而對于這件事,皇上給出了非常明確的態度——不待見。
信王被皇帝以養病的名義足在了自己的王府中。
誰都知道,信王活蹦跳的本沒病。
但是皇上說他病了,他就是不病也得病。
王府裏的那個侍妾和庶子倒是一點幺蛾子也沒鬧,無聲無息的,皇帝心裏厭惡不曾召見,他們也知趣,不去皇上面前添堵。
高悅行心中唏噓。
長姐對高悅行做出嫁前最後的囑托,不厭其煩道:“我知道你和襄王殿下是青梅竹馬兩相悅,但是你腦子裏始終要知道一句話,等閑卻道故人心易變。慧極必傷,深不壽,你偏偏兩樣都占全了,你可別犯癡啊。”
高悅行笑道:“我知曉了,長姐,我一定會把自己的日子過得好好的,你放心吧。”
或許在旁人眼裏,像是個傻姑娘,從一開始就追隨著李弗襄的腳步,捧上一顆真心也無怨無悔。
高悅行從不與這些人爭長短,只有自己心裏清楚,李弗襄是可以托付一切信任和幸福的人,如果哪一天,連自己都不相信了,李弗襄便是那個能救于惶然之中的唯一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