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景對著窗外長籲了一口氣，高夫人怔怔地坐在床榻上不知說什麽好，只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他們高氏要出一個皇後了。

他們那從小懂事聽話的小兒，將要徹底離他們的庇護。

通向九五至尊的那條路，家中幫不了什麽，一切只能靠自己。

景門宮的宮門開了，有快馬傳信回京，一字不落的將皇帝的原話轉述到惠太妃的耳朵裏。

惠太妃人搬了椅子，坐在廊下，看向東側殿的方向。日頭往西邊走，落在西殿的檐角上，順便也給東殿的屋門鍍上了一層絢爛溫的暉。

但是那很短暫，不消一刻鐘的功夫，便被夜湧上來淹沒了。

惠太妃的後站了一個老姑姑，比惠太妃的年紀還要大些，走路都有些老態龍鐘了。

但是惠太妃邊只這麽一個能聊聊心裏話的人。

惠太妃道：“明春啊……”

明春姑姑低聲回應：“奴婢在呢，娘娘。”

惠太妃對說：“明春，你知道嗎，那個孩子份的暴，讓本宮所有的心都付諸東流。”

明春寬道：“世事無常，娘娘，您已經盡人事了，想開些吧。”

惠太妃：“盡人事，聽天命……”的眼睛仍然地盯著那間破敗的東側殿，是真的老了，眼裏的不甘都著一種力不從心的覺。

惠太妃開始回憶那些往事：“記得那孩子五歲的時候，有一天晚上慌慌張張地跑來找我，說有壞人要抓他，他說怕，哀求我陪著他……可是我狠下心腸讓人把他送了回去。”

明春安靜地聽著，知道惠太妃此時只需要充當一個不會說話的木頭人。

惠太妃自顧自地說下去：“後宮裏的那些爛事兒，本宮冷眼瞧了一輩子。梅昭儀的那點手段，和本宮的那些姐姐妹妹比起來，還差的遠呢……能糊弄得了年輕地皇帝，可別想瞞過哀家的眼睛。”

送到眼前的李弗逑，讓惠太妃的野心終于有了一個宣洩的出口。

不僅僅想要當太後。

還要把皇帝也給踩在腳下。

早就謀算好了，將那個孩子養廢人一樣，再搞掉其他有可能繼承大統的皇子，好讓皇帝膝下無別的脈可選，待到皇帝一死，大權手到擒來。

至于李弗逑的份，拿住了，隨時都能將其攆下龍椅。

誰能料到，事竟然在一個小孩的攪和下，敗了。

高悅行六歲初進宮，惠太妃瞧著的眼睛，便知是個聰慧伶俐的孩子。

可一個孩子而已，再聰明也有限，惠太妃全當底下養了個沒長牙的小狐貍，沒當回事。

是大意了。

就這只看似沒長牙的小狐貍，將只手可摘的皇位遠遠地推了出去。

想當年傅蕓在面前胡說八道，試圖糊弄住，惠太妃心裏門清，傅蕓是個傻的，哪有那等縝的心思。

那是惠太妃第一次見識到高悅行的智計。

皇帝屬意襄王為儲，高悅行為其妻，焉是個好對付的。

眼下皇帝已經起了疑心。

惠太妃明白，再不手，就是死路一條。

與其等死，不如一搏。

景門宮外忽然有了靜，明春出去看了一眼，回來稟告惠太妃，道：“娘娘，孟昭儀求見。”

惠太妃吊死眉梢，沉沉的啐道：“什麽玩意兒，本宮就算是走到陌路了，也不到一個侍妾來獻殷勤。”

景門宮四下靜悄悄的，大門敞開，惠太妃在院中，說的話清晰地傳到了孟昭儀的耳朵裏。

孟昭儀的晃了晃，手裏還提著自己親手熬的羹湯。

明春嘆了口氣，只好自己又出去一趟，替惠太妃圓上臉面，道：“辛苦昭儀娘娘了，把湯給我吧，太妃娘娘近日抱恙，您別忘心裏去，其實一早準備了一些燕窩是特意給您留的，您稍等一等，我去拿。”

孟昭儀推辭了兩番。拗不過明春的熱，只好聽話在外面一候。

明春再回到院裏的時候，廊下椅子上空的，惠太妃早已自己回屋了。

明春也跟著掀簾進去，不一會兒，托著一盒燕，出來對孟昭儀道：“畢竟年歲大了，不比年輕地時候，還是有過生育的人，一定要好好補養子。”明春說到這兒，頓了一下，又可以加重了語氣，道：“來日還長著呢！”

孟昭儀對著景門宮空福了一禮，將燕窩移到宮的手裏，轉緩緩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