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高悅行在池邊蹲下。

李弗襄不能理解：“幹嘛要把我扔進水裏？”

高悅行說：“你太髒了。”嫌棄的甚至不想手去湯池裏的水。

李弗襄：“在寢宮裏洗幹淨不行嗎？”

高悅行道：“不行。”

他們隔著裊裊的水汽, 高悅行著他逐漸被暈染模糊的眉眼，耐心地教他，說：“你若是想討孩子歡心, 必須把自己打理得幹幹淨淨才可以。”

李弗襄低頭看了看自己的。

高悅行指了指自己的耳後，說：“因為你把自己搞髒了，所以今晚答應你的事要改日才能兌現，知道了嗎”

高悅行板起小臉, 口氣嚴肅不容拒絕。

以李弗襄如今的機靈, 幾乎是瞬間意識到高悅行在變著法的糊弄他, 頓時就不依了。他撲到池邊, 濺起層層疊疊的水花，幸好高悅行眼疾手快, 退得及時, 才沒濺了裳。

高悅行臉上染上一層薄怒：“快別鬧。”

李弗襄：“你糊弄我。”

高悅行矢口否認：“我沒有。”

李弗襄玉節一般修長的手指住池邊的白磚, 仰著頭看：“你別走, 我要出來了。”

他好歹還知道不能當街現鳥，但這種話拿來威脅高悅行就很令人啼笑皆非。

高悅行見他終于老實了，又靠回池邊，如此近的距離，點著他的鼻子，道：“那你就出來吧, 反正丟人的是你自己, 明日裏鬧得全城皆知你就高興了, 皇上不打你打誰, 真是招人恨。”

說著, 高悅行的目垂下, 看到他右側鎖骨下一道蜿蜒猙獰的傷口順著爬進水面下, 被厚厚的花瓣和水汽掩住了。

如此深刻的痕跡不能消除，當年他的傷一定很駭人。

他上添此傷的時候，高悅行沒有守在他邊。

想必是在西境的戰場上，亦或是在長途奔襲的胡茶海裏。

高悅行見了那道傷，忽然忘了自己接下來準備說的話。

李弗襄見沒靜，又閑不住地開始水玩，似乎躍躍試想往上沾點水。

高悅行警惕地擡了下袖，又看了他一眼。

李弗襄上的目便往後退了些許。

因為彼此太了解，所以李弗襄立即意識到高悅行藏在眼神後的危險意味。

許是因為他今晚試探的太過了，將引來高悅行的報複。

高悅行下手攥住他的手腕讓他跑不了，繼而拖過來，俯在他的耳側輕輕一吹。

這一下可算是捅了馬蜂窩。

李弗襄起便要向後仰，幸而高悅行吹過之後沒有撒手，但險些被李弗襄的力道給拽到水裏去。

今夜若是在湯池裏和李弗襄一起變落水貓，那笑話可真就大了。

高悅行掙手向後退。

可剛一撒手，李弗襄卻直直地向後仰倒進了水中。

依稀記得李弗襄并不是個旱鴨子，高悅行等了等，卻見水下一片寂靜。

既不見掙紮，也不見任何游的波瀾。

高悅行心生疑，腳下的繡鞋已經踩上了水漬，站的遠遠的，踮一踮腳，關注著湯池裏的靜。

李弗襄他哪去了？

高悅行了一聲：“殿下？！”

李弗襄天生心肺有損，在水裏的閉氣時間不會太長，高悅行安靜地等著，終于——

在離遠遠地另一邊，傳來了輕微的咕嘟聲，水面上的花瓣向兩側推開，李弗襄這次只出了一個腦袋，下尖都還在水裏，頸子更是看不見影，似乎在刻意躲著。

高悅行就著他笑：“你怎麽了？嗆水了麽？”

李弗襄搖搖頭，漉漉的頭發束起在後，赤金繡紅的發帶飄在水裏，和花瓣卷在了一起。他說：“——以後再也不要吹了。”

高悅行一愣，隨即捂臉笑出聲。

李弗襄：“我不舒服。”

高悅行不敢大意，忙追問：“哪裏難？”

李弗襄道：“說不清楚，熱，像火在燒。”

這是打著火了。

侍立在兩側的宮皆是皇帝的心腹，沒有一個敢擡頭看上一眼，木頭樁子似的杵在那兒。

高悅行歪頭了自己發燙但是并不顯的臉，不發一言地掉頭走了，門口遇見了許修德，高悅行想當然以為皇上也還未走，可環視四周，卻沒見著皇上的人影，許修德眉眼愁一團，邊卻出一個笑來，道：“奴才在等小殿下沐浴完畢呢。”

高悅行沒注意到他的異常，打了聲招呼便先獨自回了春和宮。

賢妃娘娘屋裏的燈仍然亮著，估將是一夜無眠。

溫昭容肚子裏的龍胎，不知還要令多人心神不寧。

高悅行小小的影推開殿門，提著子，輕手輕腳的回到自己的屋子，燈也未點，抹黑到榻上，剛剛躺穩，便聽見外間守著的傅蕓開口：“公主今晚來找姑娘三回了，回回都撲了個空，半刻鐘前才剛剛走。”

高悅行拉著被子搭在自己上，既然被發現了，也就不在乎什麽了，道：“傅蕓姐姐你也還沒睡呢？”

垂縵外的燈亮了一盞，傅蕓舉著燭臺走了進來，上的首飾整齊，竟是還未安睡的樣子。

傅蕓有些憂心地坐在的床榻邊上，說：“姑娘您這跳的子，夜半三更不肯回，一次兩次便罷了，總是如此難免人背後嚼舌子，宮裏的人們天盼著這樣的熱鬧看呢……您這是又上哪兒去了？”

高悅行在傅蕓面前沒有戒心，如實答道：“和襄王殿下一起，在陛下那裏玩了一會兒。”

傅蕓嘆氣：“罷了罷了。”催促著高悅行起：“給你準備了熱水，別直接躺，解了服梳洗梳洗再睡。”

高悅行回得晚，不鬧出靜驚他人，于是便在傅蕓的伺候下，簡單的洗漱一番，換了幹淨清爽的寢，重新躺會被子裏。

傅蕓伺候越發得心應手，幫整理換下的，著袖口，掀簾問了一句：“姑娘的外裳袖口怎麽得這麽厲害。”

高悅行道：“玩水了。”

傅蕓無奈：“你啊——”抱著服退了出去，過了不一會兒，在外面吹熄了燈。

高悅行在黑暗中睜著眼睛，瞳仁如葡萄籽一樣黑，今晚什麽也不想再琢磨了，除了李弗襄。盡管知道宮中一步一陷阱，都是算計，盡管太醫院的貓膩和先太後的醫案疑點重重，高悅行忽然之間覺到了厭倦。

人的力有限，總是會累。

尤其是神繃得太久，走了太長的時間，總會在不經意間，停下來，到倦怠、煩悶。

高悅行覺到擺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團剪不開理還的麻，而才剛剛理出頭緒。

耐這個東西，簡直是說叛變就叛變。

高悅行翻了個，偏偏一閉上眼，先太後的脈案就浮現在眼前。

先太後的脈案，如果除去那幾頁缺，簡直堪稱天無。

那幾頁缺的是什麽呢？

高悅行并沒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今晚往腦子裏塞的東西太多，回想起來覺得有些吃力。

高悅行的厭倦，就是潛意識的想要懶。

最近太累了。

強迫自己閉上眼睛，高悅行也睡不安穩，李弗襄潛在水下的畫面揮之不去，只要一放松警惕陷淺眠，就忍不住去想象水下的景。

是完全可以想見的。

高悅行覺自己半夢半醒像沉浸在水裏，浮浮沉沉，而夢中李弗襄的存在，便像是溫的海藻，在的側糾纏。

高悅行就在這份糾纏中睡了個好覺，也算是個夢，醒來時，天和晨霧相輝映，呈現出一片溫溫的豔麗。

傅蕓昨夜是親眼見睡下才自去歇息的，清晨高悅行睜眼之時，卻已見將自己打理妥當，守在榻前等著服侍起，

高悅行爬起來，張開手臂，茸茸的風領立馬實地裹了上來。

高悅行一，就知道是狐貍。

猛然間想起了小時候，傅蕓曾經徹夜趕工為制一條狐貍的短襖，卻被抱出去，送給了李弗襄。

傅蕓的針線功夫不次于高悅行的母親，針腳細，且都被藏了起來。

高悅行低著頭，把下埋在風領裏，說：“白時節就穿風領，是不是有些早了？”

傅蕓一邊幫穿，一邊說：“今的天兒可不暖和，您出去一臉就知道了，再說，姑娘家貴，不比小子們強力壯，自然要仔細養著。”

傅蕓是個心的。

上有一種溫，讓人忍不住托信任。

高悅行梳洗打扮，至正殿給賢妃請安。掀簾出去，清晨的冷風一吹，風領茸茸地搔著的脖頸，高悅行渾一個激靈，果然是變天了，好冷啊。

廊下的草葉上覆著一層白霜。

風中聞到了肅殺的氣息。

萬蕭瑟，卻是高悅行最喜歡的季節。

因為這是在宮中與李弗襄初見的時節。

賢妃起的比還要晚些，高悅行便不急著進去打擾，也不老老實實地在外頭等。往好站穩，眺著遠方朝霞升起的天際，直到薄霧散盡，出東面一顯貴宮殿的廓。

東宮。

高悅行沒有在寒風中立太久。

賢妃娘娘的正殿裏熱鬧起來時，立馬就有宮來請進屋。

高悅行著冰涼的手，踏進門，正巧聽到魏姑姑在給賢妃娘娘回稟昨夜的一樁奇事兒——“太醫院似乎有些不幹不淨的玩意兒，當值的周太醫不知撞見了什麽，有些神志失常。”

賢妃不安道：“什麽不幹不淨？見鬼了？”

魏姑姑聲笑著：“娘娘怕什麽，宮裏有皇上真龍天子坐鎮，鬼都在人心裏。”

心裏坦的人，怕什麽鬼呢？

作者有話說：

明天加更

今晚評論紅包

超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