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皇上也實在琢磨不他養的那個孩子, 天腦子裏在想些什麽。

他怎麽會想到提著籃子把溫昭容的花都給薅走了呢？

皇帝推開窗，著外面秋風瑟瑟，頗有些凄涼的景象, 擰著眉頭，半天沒說話。

溫昭容道：“還有，我酒窖裏藏得桂花釀，時不時就會上一兩壺, 仿佛招了耗子, 專門盯著酒。”

皇帝說：“他或許只是想親近你罷了, 畢竟當初是他帶你進宮。”

溫昭容的臉上總算浮現出了一笑意, 道：“義正言辭的連篇鬼話，也只有皇上您能說得出口。”

皇上頗有些縱容道：“想要什麽補償？朕給你如何？”

算上昨日夜裏, 靡菲宮已經是第三日留宿聖駕了。

院子裏灑掃的宮人們進進出出, 溫昭容一揮手, 喚了宮近伺候皇上更。

皇上說：“朕後宮裏的知心人不多, 或者說，位份晉一晉？”

靡菲宮的宮上前給皇上披上外跑。

溫昭容只不遠不近地站著，并不親自手服侍，說道：“陛下肯給當然好，不給我也不覺得稀罕。”

皇上毫沒有怒，依然一副脾氣很好的樣子, 順著說了：“再高的位份, 也只一個名號而已, 有什麽可稀罕不稀罕的, 給你當個把玩的東西罷了。”

正經宮妃被他們說的像個不值錢爛大街的玩意兒, 偏偏他們還不避著人。幸虧宮裏人, 否則傳出去還不鬧翻了天。

皇帝對待後宮一向仁慈, 賢妃更不是能狠起來的子。

主子仁慈了，奴才就放肆。

那不統的話兒剛從溫昭容和皇上的口中說出來，不消一頓飯的功夫，便四下吹進了各個宮裏的耳報神那兒。

賢妃今日到景門宮給惠太妃請安，早間坐著一塊吃茶時，聽得下人們回稟了這件新鮮事兒，當即茶也品不出滋味了。

惠太妃瞇著眼，神不大爽利的模樣，對屋裏侍立著的人笑道：“聽聽吧，咱們陛下年紀也不小了，犯起混來還是和那十七八的小子沒甚區別。”

賢妃皺眉：“倒不知那溫昭容到底是何等姿，竟然能令陛下釋懷心中的多年執念……”

至今仍不敢完全相信，還于一種如墜雲夢裏的錯覺。

惠太妃道：“何等姿我不曉得，倒是這個脾，像極了曾經的鄭家。”

像鄭雲鈎。

那皇帝的偏便不難理解了。

惠太妃對賢妃說：“你若是好奇，請來見一見不就知道了？”

惠太妃的建議與高悅行不謀而合。

賢妃：“您也是這個意思？”

惠太妃敏地一擡眼：“哦？還有誰有這個意思？”

賢妃笑了笑，照實說：“高家的那位姑娘，也建議我不要顧慮太多。”

惠太妃聽了，有半天沒出聲，而後嘆道：“高家那個孩子啊，將來必是襄王邊不可小覷的助力。”

賢妃：“助力？”

單這個詞兒就讓賢妃覺到了坐立難安，實在是個膽小的人。

襄王是個王爺，是皇帝最疼寵的兒子，敢問什麽況下才能用的到助力呢？

惠太妃瞥了一眼，頗有些恨鐵不鋼的意思，卻不肯多說些什麽了。

賢妃識趣地告退，緩緩走過景門宮外的長街，正好遠遠地見皇帝的聖駕從靡菲宮的方向離去。

賢妃張著，心裏下定了決心。

高悅行為了一塊桂花糕，跟著李弗襄回了乾清宮。

路上李弗襄問：“你去文淵書庫是有什麽打算？”

高悅行搖頭：“我什麽打算也沒有，只是忽然想到這茬，便來看看……你的傷可大好了？”

李弗襄說：“好了。”

他直接說好了，高悅行有些不信，手指輕輕纏在了他的手腕，指腹按在脈上，兩人的袖垂下來，疊在一起，擋住了旁人窺探的視線，乍一眼，像是一對青梅在手牽手的旖旎。

高悅行覺到自己指尖脈的鼓，正和他的裏的搏在互相呼應。

腦子裏莫名地發昏，高悅行撒了手，了指尖，滾燙的溫度纏纏綿綿的爬上了心頭。

李弗襄察覺到手上一空，他偏頭看了高悅行一眼，在還沒有完全離的時候，探過手穩穩地一撈。

他的手心不見得多麽有溫度，卻很有力氣。

高悅行驚本能地回了一下，李弗襄牢牢地不肯放手，甚至還很不滿地往回扯了一下。

高悅行目不斜視地眨了眨眼，白皙的耳後漸漸爬上了一抹并不明顯紅暈。

是妥協了。

高悅行心裏清楚，現下和的小殿下已經走到了互相試探的時候。在這件事上，的每一次都退步，都會換來他的得寸進尺步步。

可是沒辦法呀。

高悅行的心裏都在囂著無從拒絕。

果然，下一刻，李弗襄攥著的小手，用手指撬開了的手心，要與之十指相扣。

高悅行不再猶豫，半推半拒地縱容著，最終長長地嘆了口氣，用力回握。

桂花摘回去，啞姑接過來，無奈道：“太多了，用不著這些。”

將已經盛開的那些花篩了出去，留下含苞放的骨朵，這些桂花是香氣最馥郁的，進點心裏，隔水一蒸，餘味悠長。

皇帝回乾清宮的時間正好，香甜糯的桂花糕剛熱氣騰騰的出鍋，甜膩的味道溢滿了整個暖閣。

皇帝聞著味兒找過去，笑盈盈地倚在門口看李弗襄往裏塞點心。

高悅行先發覺，規規矩矩起行禮。

李弗襄隨在後。

高悅行口中的桂花糕還沒完全咽下去，卻不了，慢慢將糕點抿化，不聲地咽了下去。

皇帝：“看著你們兩個孩子吃東西，真是香啊。”他隨手拈起一塊桂花糕，放進口中慢慢地品，末了，道：“俗話說，吃水不忘挖井人，你借了誰的桂花，不得送還一份謝禮？”

李弗襄：“送，當然送。”

啞姑早準備好了一個致的紅木食盒，呈出去，讓人送往溫昭容的靡菲宮，可巧的是，送禮的人侍從剛派出去，春和宮那邊來人了。

——賢妃娘娘要擺宴。

宮裏人不管做什麽，都要有個好聽的名頭。

賢妃娘娘拿足了面，說是手上得了前朝一位妙手丹青的作，請諸位姐妹鑒賞。

春和宮來請示皇帝的意思，皇上讓賢妃自己做主。

即是默許的意思。

高悅行若有所思。

李弗襄開口問：“有我的帖子麽？”

侍面難，解釋道：“賢妃娘娘此次邀請了各宮的娘娘茶會，許是怕小殿下不習慣。”

皇帝開口淡淡道：“怕什麽，都是一家人，你想去就去，讓賢妃給你留位置。”

階下跪伏的侍叩頭應是。

宮中家宴不請外臣。

李弗襄便沒了那麽多的顧忌。

宴席上，皇帝的下首便是他。其次最醒目的位置便是溫昭容。

皇帝後宮裏廖廖幾個人，平常各自經管著自己宮裏的雜，甚見面，皇帝的心思沒放們上，們也沒那個興致去鬥。

今日是個奇景，因著一個溫昭容，幾乎聚齊了宮裏的所有人。

高悅行前世今生兩輩子，也是第一次認全了人。

說起來，當今皇帝的後宮，還真沒有前朝的爭奇鬥豔，除了保養得宜的賢妃，其他人們都已不在年輕，皇帝的冷待，讓們個個都修了無波的古井。

如此一襯，年輕貌的溫昭容，了人群中最驚豔的存在。

高悅行的眼睛一直盯著看。

溫昭容的五細看是極為寡淡的滋味，像冬天冰下無聲且緩慢流的水，幹淨，純澈。妝容上再多的濃豔也污不了的本真，相反，卻更襯得如玉。

賢妃臉蒼白，幾乎有些難以維持面上的面了。

高悅行瞧了公主一眼。

公主眼睛裏也滿是擔憂。

高悅行問公主：“怎麽了？”

李蘭瑤張了張，言又止。

高悅行靜靜地著。

李蘭瑤頹然地嘆了口氣，道：“我母妃說，溫昭容的模樣，與已故的鄭皇貴妃有六七分的相似。”

鄭雲鈎到底是個怎樣的人，才會在死十餘年後，依然深深地盤紮在皇帝的心中，令賢妃時時刻刻的如梗心頭呢？

賢妃在看到那張臉的第一時間，心裏就不淡定了。

其實一開始并沒有察覺到幾分相似，只是聽後不知誰念叨了那麽一句，賢妃便警惕了起來，再看時，便越看越像。

鄭皇貴妃的往事，現在已經沒有多人真正知道了。

賢妃娘娘坐在自己春和宮的主位上，著底下人們言笑晏晏的面孔，心裏不由得想到十幾年的往事。

那時候，剛登基不久的皇帝跑出宮去，害的朝政作一團，而他本人不帶一個侍從，一頭鑽進了凡塵像魚大海，令錦衛和衛軍都束手無策，卻又不敢大張旗鼓的找人，怕惹得民心不定。

皇帝消失了足足三個月。

賢妃便守在宮裏，日夜懸心了三個月，知道自己出低微，不敢肖想什麽榮華富貴，但皇帝很滿意的，每次伺候過後，都會隨口一句讓別怕。

于是，在皇帝登基後，他便真的給了獨一無二的榮寵。了他的第一個妃。

賢妃得到了自己曾經不敢想的位置，心裏的念想卻扣不住了，皇上既然能給一，將來自然也能給二，那麽，是不是可以再允許自己有一點野心。

年輕的賢妃那段時間不免心高。

可惜，還不等真正飄上天去，皇帝的出宮給了第一次恐慌，而三個月後，皇帝一風塵仆仆打馬回宮，懷中抱著一個渾是的人沖回乾清宮的時候，更是一頭冷水澆在了滾熱的心頭，令冷靜了下來。

那一份冷靜太過徹骨了，謹慎如，已經將其刻進了自己的骨子裏，終生都不敢再忘。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