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燦的反應，已經是證實了。

聽著他無措苦痛的哭聲，葉然覺一顆心生生地被人挖出，連著，一并都被碾碎了齏。

陸凜深真的……死了。

一切來得太過突然，葉然也怔愣地跌坐在病床上，久久沒有反應。

劇烈的痛楚，已經要了大半條命。

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那麼想離開陸凜深，那麼想擺他……可忽然知道他死了，再也不會來糾纏了，卻怎麼都高興不起來。

“然姐，我最后你一聲嫂子吧……”

林燦哭得哽咽，顧不上丟不丟臉，他不斷拭著眼淚，“我哥恢復記憶后，不知道是不是預到了這天，他就立了囑，不管離不離婚，你都是指定的繼承人……”

“他把名下的財產和陸家的做了割分，留給你的，都是他這些年自己掙來的，嫂子，我哥是做了很多錯事，但人已經不在了，我求你念念他的好，把這些都收下吧，不然他去了那邊怎麼能安心啊……”

葉然不知不覺的臉上一片冰涼。

許久，抬手抹了抹，握了握林燦的手，安的同時也點頭：“我都收下，但是你爺爺呢？帶我去見他可以嗎？”

林燦強忍了忍哭意，聲音還有些沙啞：“見爺爺？他還不知道這事，我們都不敢告訴他……”

“老爺子戎馬半生，什麼沒經歷過？這事必須告訴他。”葉然制緒的大腦異常冷靜，也推開林燦就下了床，“陸祁年可能還沒出境，不能讓他活著！”

殺人償命，亙古不變的道理。

陸祁年罔顧人倫，為親生父親，竟然手刃親子，天怒人怨，也必須讓他死！

林燦愣了愣，再反應過來健步沖到門口，攔住了要出病房的葉然。

“然姐你不能去！”林燦像是過激一般的不斷搖頭，目卻見的嚴謹正：“爺爺一把年紀了，本就接不了，陸家已經失去了我哥，不能再……”

葉然瞇眸搶過話頭：“不能再什麼？再失去老爺子，還是陸祁年？”

說句不好聽的，老爺子已經一把年紀了，就算再好，又還能活多年？林燦是孝心，不忍老爺子聽聞噩耗，白發人送黑發人，但要真從陸家大局上著想，老爺子已經制不住陸祁年了，想要陸家存續，林燦等人到底該維護誰？

真的是老爺子嗎？

是陸祁年！

樹倒猢猻散，陸凜深一死，即便仇恨再怎麼難解難消，可余下的所有人都只想盡快平息，也迅速倒戈向另一個高山，也就是陸家重新洗牌更迭上位的新主。

葉然記憶也已經復全了，又豈能不懂這里面的勾心斗角，人人趨利避害？

林燦張了張，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他痛苦地抓著頭發，咬牙發泄道：“沒有辦法！誰都沒有辦法啊！陸家的況就是這樣，陸祁年邊有了人，也聽說懷孕了，他有了新的繼承人，不想再做幕后的太上皇了！季云宜早就家外有家，本不在意我哥的死活！”

親爹是殺人兇手，親媽不管不顧，老爺子就算有天知道了，可已經垂暮老矣，除了疾病惡化，被活生生氣死，又還能如何？

親爹殺子的慘案已經出現了一樁，難道還要讓老爺子再親手殺了陸祁年嗎？

老爺子怕是做不到……

所以林燦跟老爺子說了也無濟于事，還不如直接瞞著。

“我想替我哥報仇，但那是陸祁年，是我親表舅啊……”林燦再狠心，也做不出那麼畜生的事。

他惆悵矛盾，糾結得恨不得也想一死了之……

葉然一陣陣的深呼吸，卻怎麼都制不住滿心的沸騰和狼藉，暫時也沒心思安林燦，只能強撐著說：“那就瞞著老爺子吧，你也不用過度自責了……你哥的后事，還要都靠你。”

林燦咬著，噎得滿臉哭意。

葉然拍了拍他肩膀，推著他出去：“出去吧，幫我照顧好穗穗，我先靜靜。”

房再度恢復安靜。

葉然的腦子卻怎麼都靜不下來。

陸凜深……

錯綜繁雜，替更迭，反反復復腦海中只剩下三個字，一張清晰的廓面龐。

那原本被制，生生扼殺塵封的，也在剎那間如同洪水猛，勢不可擋地帶著往昔的點點滴滴，一幕又一幕地不斷在腦中縈繞徘徊……

了十幾年，早已深固地深骨骼。

何況，陸凜深何罪之有啊？

他要是罪大惡極，滿手腥，那死不足惜，可問題是，他沒有那麼大的錯啊！

上的錯，葉然雖無法原諒，可和命攸關的大事相比，一下子輕得什麼都算不上了，總也不能因為這點事，就讓他死吧？

為什麼……

為什麼會變這樣？

不是意外，不是橫禍，陸凜深是活生生被人殺死的！

葉然想放下這些，想像其他人那般，不管是趨利避害，還是自欺欺人，都可以跳事外，也真的和再無瓜葛了。

但是……

很清楚自己的心，做不到的。

只要還活著，還有一口氣，就做不到心安理得地接陸凜深被殺死的事實。

就差那麼一點……他們之間就有了屬于自己的孩子。

葉然失去了父親，送走了母親，又親手葬送了自己的孩子，現在……又眼睜睜看著前一刻還是的丈夫，下一秒就變了冰冷的尸。

人生打擊有多種多樣，但總逃不開生離死別。

葉然還不到三十歲的人生，竟然飽嘗了一個遍。

“陸凜深，我該怎麼辦？我恨你，也想離開你……可是我接不了你死了，你怎麼能死啊！”

葉然苦痛的心臟抖，地抱著自己，再次奪眶的淚水洶涌的，又盡是無助的悲慟。

恍惚中，記起了爸爸走后，陸凜深安說的話。

他說：“別怕，我們有一天都會為孤兒的，但只要有我在，等老了，我也會走在你后面，把你送走了，我再去找你。”

葉然抖地閉上了眼睛，“陸凜深，你不僅混蛋，你還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