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長林不說話了，他徹底冷靜下來了，因為沈昭不好脾氣地跟他磨牙，還開始跟他論親戚了，這很嚴重，照這個態勢，沈昭恐怕不想啃他的皮，還想敲他的骨頭，吸他的髓。

他可以立即殉國，但是在殉國之前他得弄明白這王八蛋到底憋著什麼壞水。

徐長林抬了頭，平靜道：“之后呢？”

沈昭茫然：“什麼之后？”

“咱們沒準兒還能勝親手足，這之后呢？陛下說話能不能痛快點，又不是大姑娘繡花，還得一針一線的來？”

一不小心，又他給諷刺了。

但沈昭有個極大的優點，那就是會審時度勢。小兒只有閑時才耍，有正事或者談判時絕不發脾氣。

他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緒平和：“這仗朕不想再打了，朕想讓你書信一封，勸楚帝開城門投降，上國璽，自請去帝位，終結秦楚數百年劃江而治的歷史，從此天下一統，盡歸大秦。”

徐長林凝視著沈昭，雙眸黑白分明，明湛澄凈，竟有笑意緩緩開：“這到底是我瘋了，還是陛下瘋了？”

沈昭也跟著他輕微一笑：“朕沒瘋，你也沒瘋，不沒瘋，我們還都很清醒。你該知道，沒有了你的南楚，就是一不堪一擊的殘骸。真打下去，也不會有第二種結局。”

“朕已經清除了蘭陵公主在朝中的勢力，如今大權獨攬，乾綱獨斷，沒有什麼再能牽制得住朕了。你們南楚靠什麼來抵抗朕？那個一肚子鬼祟的聞太師？還是那個剛上位的娃娃？徐長林，你該慶幸，朕自打親生子之后脾氣溫和了許多，凡事都想留下余地，不想斬盡殺絕。而你的手里暫且還有些籌碼，恰巧又是朕想要的。可你們要是不識相，非要接著打，那就打。等打到最后，城破國亡，什麼東西朕都到手了，你們也就沒有可談判的籌碼了。到那時候朕對你，對你的陛下，也就沒有話可說了。”

終于圖窮匕首見，倒是干脆利落了。

徐長林滿是視死如歸地決然：“我不怕死，陛下也不怕，就算最后要殉國，那也是堂堂正正的，對得起先祖。”

沈昭譏諷道：“是，你們對得起先祖了，可你們對得起南楚的百姓嗎？徐長林，你心里清楚，南楚的氣數盡了，早晚有一天楚民都要變秦民。可這仗再打下去，勢必各有死傷，令雙方仇怨加深。將來大秦一統，縱然把秦民和楚民強行合在一起，也會演變你欺我，我抵抗你的混局面。本已經結束戰，該太平盛世，事農耕桑，非得生出這些不必要的波折，你覺得對嗎？”

他聲音洪亮，言辭犀利，句句切切理。徐長林微有容，可還是緘然不語。

沈昭瞥了他一眼，指著他道：“朕知道，你鞠躬盡瘁，侍君民，是世人所欽佩的，大忠大義的豪杰英雄。可你要是想用這天下的生靈涂炭為代價，來全你的忠義之名，你最好再想想，何為忠？何為義？”

第121章 大結局（二）

山頂緩風和煦, 秋暖融融，徐長林的臉卻難看至極, 眉宇輕蹙，浮著難以抉擇的痛苦。

沈昭知他一時半會倒不過來這勁兒，也不強求，將話鋒一收，道：“你抓了朕的衛尉寺卿，最好立馬書信一封讓把人送回來，不然……”

徐長林猛地抬頭, 問：“不然怎麼樣？”

沈昭慢悠悠道：“這里總還有你在乎的人吧？剛才朕瞧見吳臨了, 這麼多年了，他還跟在你邊呢，真是個忠仆。”

徐長林猛地一凜：“別他, 傅司棋還活著, 我這就書信一封, 讓人把他送過來。”

沈昭輕緩笑開。

這人雖然擰得，但是個心善的好人, 舍不得自己的隨從, 定然也不會舍得千萬楚國百姓。

沈昭知道，有些事一時難以接，可深思慮之后必然會做出最合適的選擇，徐長林如果當真是個將自己聲名看得比人命重要的人，那他就不配被沈昭引為畢生最敬佩的對手。

所以，給他些時間。瑟瑟曾經說過的，天子該恤臣下, 該有容人之量。

要聽夫人的話。

正這樣想著, 沈襄爬上了山頂, 稟道：“戰場已清理完畢，左右先鋒順利與中軍匯合，三哥，可以回去了。”

沈昭邊走邊道：“武安侯是朕的貴客，一定要仔細招待，他是要跟咱們回長安的。”

此戰勝得漂亮，秦軍傷亡極，沈昭瞧著被生擒的徐長林，心里一陣陣得意，待代完了善后之事，用幾日料理完了一些瑣事，迫不及待想書信告訴瑟瑟：大局已定，即刻拔營回京，勿念……

正寫到之，鐘毓進來說，傅司棋回來了。

南楚沒了徐長林坐鎮，給那幫只會斗的佞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在這個時候殺沈昭的心腹臣。

因此傅司棋是被完完整整送回來的，沒胳膊也沒缺，甚至面容干凈，沒有胡碴，看上去竟好像是被照顧得不錯。

沈昭忙把筆擱下，宣了軍醫來，給他檢查了一番，確認無傷。

傅司棋道：“都城很，自下午傳進武安侯戰敗的消息，聞太師就開始行，羅織罪名，抓捕武安侯府的幕僚客卿，臣擔心……”

沈昭正聽得認真，聽他忽然頓住，不由得轉頭看過去，見傅司棋這小子竟悄悄紅了臉，低聲道：“臣擔心靈兒姑娘……還有魚驪小姐失了武安侯的保護，會有危險，便……便說服們扮作小廝，同臣一起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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