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使團如期要返回都, 沈昭依照允諾,讓徐長林帶著徐魚驪和宋靈兒一同走,而徐長林投桃報李, 把當初那份命宋玉率軍設伏九丈原的先帝圣旨留給了沈昭。
他雖已改姓了徐,為了南楚的掌權重臣, 但其實心深還惦記著宋家的舊案, 也期著有朝一日能令冤得洗, 還逝者清白。
不管怎麼說,南楚的事告一段落,沈昭可以力放在找尋元祐和玄寧上。
可是軍的搜查并不順利,幾乎將長安城外都翻了過來,仍不見兩人蹤跡。
沈昭徹夜難眠,從最初怕自己妹妹被溫玄寧那混小子占了便宜,到后面又怕兩人會出事。
多事之秋,并非太平山河,離了深宮,誰又知道會遇上什麼人。這兩孩子又都是養尊優慣了,自小沒過一丁點苦,沒見到世間險惡,哪里經得住一點點風吹雨打?
沈昭越想越著急,加派了人馬,日夜不停歇地找。
臨近年關,前朝和宮闈皆瑣事不斷,人人都顯得很忙碌,唯有瑟瑟終日懶散,一日勝過一日的貪枕嗜睡。
沈昭白天政務繁忙,無暇來陪,看會兒賬本,就靠在榻上打呵欠。晚上就和沈昭在床上討論元祐和玄寧會去哪兒,本也是件令人憂心的事,可說著說著就伏在沈昭懷里沉沉地睡了過去,再不知天地為何。
這一日沈昭早早下朝,見正盛,瑟瑟卻倚在人靠上瞌睡,手邊散了一沓凌的賬冊,婳給上搭了條羊毯子,挪了幾下,抱著手爐將小臉睡得紅撲撲的。
沈昭把拉起來,捧著的臉,笑道:“瑟瑟,你昨夜早早就睡了,你不困,快起來,我有話要對你說。”
瑟瑟睡得迷糊,閉著眼,酣氣深重地呢喃:“你說……”
“這一年河北四郡災不斷,朝廷開支日益增多。你去稟報母后,為了減后宮用度,你想放還一批宮。”
瑟瑟昏沉沉了一陣,倏然反應過來,猛地睜開眼。
沈昭眼中閃熠,像衲在龍袍上的點睛明珠,明澈亮:“今日宗親眷宮向母后請安,你當著們的面兒提出來,母后不會反對的。我這里有份名單,母后那邊允了之后,就賜們紋銀細,放們出宮。”
瑟瑟徹底清醒了。
沈昭要開始清理母親和裴氏在宮的耳目了。
其實之前,瑟瑟就找過理由將母親贈給自己的大半陪嫁宮遣出了宮,只留了堪信任的心腹在跟前。但那不過是小打小鬧,如今要在帷中大規模放還宮,這其中牽扯復雜,不是一件小事。
“阿昭,我不是反對你剪除宮耳目,我只是要提醒你一句,母親也好,裴氏也罷,他們經營朝野宮多年,將手中權柄看得極重,不會任由旁人奪權。你剛與母親翻了臉,若是再因為這些事跟裴太后起沖突,只會讓自己腹背敵,不是好事。我知你想早些做到政由己出,再不外戚鉗制,可是凡事若之過急,必會有反噬。前世這種虧你還沒吃夠嗎?”
沈昭一直等著說完,悠然一笑:“你說得這些我也想到了。”他將那封書寫著放還宮姓名的錦封籍冊展開,道:“我并沒有裴氏的人,只是要把你母親的人攆出宮。”
瑟瑟秀眉微擰,流出疑。
沈昭略微猶豫,輕聲說:“你可能不知道,自那日慈涼寺一別之后,裴元浩和姑姑的關系大不如前了。雖然如今在朝堂上,裴氏仍聽蘭陵公主調遣,裴元浩也還幫著,但兩人的分歧日漸增多,且……全都是圍繞著你。”
瑟瑟一怔,目中泛著波漪,微漾。
沈昭握住的手,接著道:“或許是之前姑姑對你下手太狠了,裴元浩心有不忍……”
提起他們,瑟瑟一陣眩暈,面前的水晶珠簾晃晃悠悠,顯得越發模糊。只當太過煩心優思所致,忙強迫自己凝神靜心,果然好多了。
沈昭未察覺的異樣,只是耐心向解釋:“既然兩人之間已經有了嫌隙,那不妨再加深些。我只除姑姑的耳目,卻留下裴氏人,姑姑素來多疑,不會不多想的。想得越多,兩人的隔閡就會越多,只要不是鐵板一塊,我對付起來就容易了。”
他說完了,看向瑟瑟,卻見正垂眸看地,目渙散。
沈昭心里一,往邊挪了挪,輕輕住的肩膀,把攬進懷里。
瑟瑟默了一會兒,道:“阿昭,別擔心,我沒事。我剛才只是在想母親,辛苦半生,勞算計,眼看大權在握,人人欽羨,可其實連個真正能讓放下心防,毫無顧忌去信任的人都沒有。如果父親在,能全心全意信任父親嗎?恐怕也不能吧……”
一面堅定反抗母親,與沈昭步步為營,使盡了心機謀算;一面又會時不時冒出些對母親復雜至極的。
沈昭摟著,忖了忖,緩聲為解:“萊侯是君子,良善仁慈,剛直不阿,可他不是政客,許多事即便姑姑坦誠相告,恐怕他也不能理解。可偏偏萊侯是姑姑心的人,不愿意將自己狠厲猙獰的一面展現給心之人,便只能選擇瞞,長此以往,夫妻間的裂痕便會越來越深。”
他嘆道:“蘭陵姑姑縱然有千般錯,可和萊侯走到今天這地步,其實也不能全怪。”
就如同上一世的他和瑟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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