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沒有沈昭這樣毒辣的眼神，低頭想了許久，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并不覺得母親有哪里奇怪。但隨即又一想，母親若是能讓溫瑟瑟看出什麼異樣，那母親也就不是令滿朝文武皆膽的蘭陵長公主了。

說來算去，也只有一個沈昭能與高手過招。

瑟瑟斟酌著說道：“你若是懷疑，若是覺得賀昀對你有用，我可以讓你們見一面。”說罷，又頗有顧忌地補充：“你得保證他安全，完事之后最好能送他平安離開長安，躲過我娘的刀口。”

沈昭斜睨了一眼，賭氣道：“我不，等我利用完了，就把他送回長公主，反正借刀殺人我最擅長了。”

瑟瑟平靜看著，神陡然變得嚴肅起來。

將胳膊平放在前，一本正經道：“我近來讀《韓非子》，在《用人篇》里談了用人之道，即‘循天、順人、明賞罰’。我不說賀昀對今天的事有多大功勞，但若是沒有他，事絕不會這麼順利。阿昭，你不能不講道理。別的不說，你為天子，總應當遵循圣人之道吧，不然將來還有誰敢為你賣命？”

一席話，引經據典，道理流暢，把沈昭堵得半天沒說出話來。

他擎額緘然許久，才終于不不愿接了一個現實，那就是溫瑟瑟已經胎換骨，再也不是從前那個由他糊弄的小姐了。

兩人默然相對了許久，沈昭直起子道：“可以，我可以保他一命。”他眼波流轉，用眼梢勾了一下瑟瑟，道：“讓八叔帶他進宮吧。”

聽到保證，瑟瑟的一顆心終于落了回去，但隨即又浮上詫異。

“你怎麼知道他在八舅舅府里？”

沈昭一臉稀松平常：“猜的。”他稍頓，補充：“姑姑只要冷靜下來細細捉，應當也能猜到。”

瑟瑟瞬時驚出一冷汗，忙站起，看外面天漆黑濃釅，母親離開已有些時候了，忐忑道：“那怎麼辦？”

沈昭坐得穩當，月白錦袍鋪陳在后，玉绦垂在側，甚至還抬手了蠟燭上躍的焰苗兒，自信道：“放心吧，八叔能護住他。”

前世，沈昭也是花了將近半生，才在最后看清楚他這位八叔的為人。雖然外表看上去放浪形骸，豁然不羈，但其實骨子里是個守舊禮，尊宗法的人，最看重祖宗規矩。也正是因為此，在前世沈昭殺了岐王和慶王之后，八叔雖然表面上并沒有跟著那些老臣來為難自己，但確實表現出心灰意懶，漸漸淡出了朝堂。

所以今生，沈昭選定了八叔和宗玄一起勸服沈晞，果然，八叔對他的懷之策表現得很驚喜，也誠心誠意地向他保證，會竭力促此事。

經此一事，其實沈昭靜下心來想想，前世落得個事事艱難，不得不靠殺戮而平息非議的地步，也并不都是旁人的責任，不能全怪旁人對他步步，在很多決定上，起初他確實過于偏激了。

這麼一想，沈昭便覺得積郁多年的心結可以打開了。再看看邊那同自己并肩作戰的瑟瑟，更加釋懷，這世上并沒有什麼坎是邁不過去的，只要有瑟瑟陪著他。

他微微一笑：“我讓魏如海親自走一趟，把賀昀扮侍……”他猛地頓住，輕蹙眉，覺得扮侍實在太過不吉利，忙改口：“扮侍，帶進宣室殿。”

兩人一直在殿中等到亥時，等得實在不耐煩，為了消磨時，瑟瑟提出和沈昭對弈。

令人悲傷的是，瑟瑟雖然近來念了許多書，開口引經據典勉強能唬住人，可棋局考驗的卻是一個人謀定而，綢繆千里的本事，需要極深的功底，不是能速的。

果不其然，不出半個時辰，瑟瑟的白子就被沈昭殺干凈了。

在棋盤前耷拉下腦袋，沈昭卻心大好，十分雍容地了的頭，安道：“沒事啊，輸給我不丟人。”

話音剛落，侍進來稟，說是寧王到了。

兩人忙打起神，命侍把棋盤撤下去，宣他進來。

這一進，卻讓瑟瑟大吃一驚。

寧王穿了件褚闊袖袍，曳地的袖上裂開了幾道口子，邊緣絮絞纏，凌不堪。

甚至再仔細看看，袍裾上還沾著，目驚心。

軍統領蕭墨合揖跪倒，抱拳沖沈昭道：“臣已將人帶到，果然不出陛下所料，剛出了崇仁坊，便有刺客上來截殺，一番苦戰，幸虧陛下要的人是完好無損的。”

說著，穿一碧侍服，纖腰楚楚，婀娜人的賀昀跪在了蕭墨后，臉煞白，像是驚魂未定。

倒是寧王，也顧不得是在前，狠狠甩了下袖，怒道：“長姐是不是瘋了！”

瑟瑟默然看著眼前場景，什麼都沒說，只朝殿前侍招了招手，讓他帶著寧王下去更。

他走后，沈昭問蕭墨：“可曾抓到了活口？”

蕭墨道：“都是些不要命的，沒抓到活口，只留下了幾尸。”

這倒是在沈昭的預料之，若那麼容易他抓住把柄，那就不是蘭陵長公主了。他忖了忖，道：“你可檢查過？”

蕭墨回：“檢查了，手腕上都有火焰刺青。”

他這話一出，跪在地上的賀昀猛抖了一下，瘦弱的軀越發像風中浮萍，要傾倒。

沈昭朝蕭墨擺了擺手，他揖禮退下。

殿中一時安靜下來，沈昭慢踱了幾步，讓賀昀起，悠然道：“你看見了，也都聽見了，公主府你是回不去了，這些人也都是沖你來的，若想要保命，現在只有一條路。你都知道些什麼，為什麼朕的姑姑非要殺你，說出來，朕可以保你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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