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后來，母親怎麼做的？”

非常奇怪，蘭陵本是滿臉憎惡，但隨著回憶的深，臉上卻漾起了細微的笑意，被茜紗窗紙滲過，落在的臉上，如鋪了層熒熒珠，清燦嫵，竟顯出幾分溫。

“你以為那個時候我就變了個惡人嗎？不，沒有。后來我遇見了你父親……溫賢，我們相識時，正是我名聲最壞，最狼狽的時候。瑟瑟，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很他，這輩子我只過這麼一個人，也曾經真心想為他舍棄一切，離開長安，跟著他回萊。”

第61章 61章

瑟瑟著母親, 小心翼翼地問：“那為什麼沒有走？”

“朝中局面越發惡劣，皇帝弱，太后無能, 那些妖妃的余黨便更加囂張, 終于到了不得不做決斷的時候。”蘭陵面上閃過冷諷之意：“我那位皇兄，正事上沒多大本事，可自作主張卻是一等一的厲害, 不知他跟宋貴妃怎麼商量的, 借太后宮宴，給我的酒里下了迷藥，要將我送出長安, 出去避避風頭。”

瑟瑟聽得心‘砰砰’跳，比起針鋒相對，比起擺在桌面上的卑劣與憎惡, 更怕這種明面上并無惡意的昏招, 因為不知道會讓事如何發展……

果然, 蘭陵的臉冰冷, 不無恨意道：“我那時本已經跟溫賢商量好了，等父皇三年喪期一過，我就跟他親。親之后我就跟他回萊，從此直到這對母子死, 我不會再踏長安半步。可是！他們非要自作主張，打著為我好的旗號將我送出城，走到半步, 裴元浩來救我了……”

這個時候出現了‘裴元浩’這三個字, 讓瑟瑟不由得一。

蘭陵眸清地看向, 道：“瑟瑟, 跟你說實話，我打心眼里就從來沒有看得起過這個人。靠著祖上蔭佑和他姐姐的帶關系爬上來，是個有野心的，可偏偏做事為人都不夠磊落，藏著掖著他對我的那點小心思，我也不屑去點破。”

“就是這麼個人，卻讓我栽了一個大跟頭。也怪我，當年年氣盛，事不夠細致縝，也忽略了這窩囊廢也有自尊心。”

蘭陵站起了，看著窗外，似乎比起母反目，兄妹仇，下面的這段回憶才是藏于心中，最無法宣示于人的痛楚。

“當時天已晚，城門已經關閉。我急著見溫賢，怕皇兄發現我沒走，會再派人來把我送走，想提前和他回萊。我讓裴元浩想辦法送我去萊侯府，他起先答應了，可走了一段路又說城門落鑰，他忘記帶腰牌，若是驚了守城軍可能會很快傳到皇兄耳中。所以，我被他說服了，跟著他去了城外的驛館暫歇，想等著第二天天亮再進城。”

蘭陵回眸看向瑟瑟，神幽深莫測：“我猶記得，那時正是三月春雨，淅淅瀝瀝的時節，裴元浩溫了一壺酒，說要跟我喝。我本來不想搭理他，可他說起我們與宋玉相于微時的那段歲月——彼時，我跟宋玉已經很疏遠了。他這個人奉行忠孝節義，在察覺我后有李懷瑾的勢力后，很不以為然。這同盟只剩下我跟裴元浩兩人，也于即將崩裂的邊緣，我心中亦十分慨。亦因我自小驕縱不羈，從未將那些對子的約束規矩看在眼里，萬事隨著自己心意來，想著不就是陪他喝頓酒，第二日還有求于他，且哄一哄他……”

瑟瑟有些猜到后面發生了什麼，微微翕，只覺一塊石頭沉沉地在口，堵得快要不過氣。

蘭陵卻笑了，不無譏諷道：“我那位皇兄，沒做幾件聰明事，沒說幾句有用的話，可唯有一句是說對了。他說子該守規矩，該與外男保持距離，事后每每想起，我都恨自己為什麼不聽。”

將手上窗墉，漫然道：“那個時候就有了你，其實在最初，我想跟溫賢說實話。可是好幾回話到邊，又被我咽了回去……”

“我不敢，我害怕。瑟瑟，你不要以為母親天生就是個心狠手辣、無所畏懼的魔頭，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也時常會患得患失。那個時候，我什麼都沒有了，若是再沒有了溫賢，那我該怎麼辦啊？”

蘭陵的聲調不由得了下來，看向遠方，目微濛，似染了瑩瑩水霧，周的戾氣都掩了起來，好像變了一個普通的人，有喜怒哀樂，有許多無可奈何。

“我就這麼稍稍地猶豫了一下，突然有一天，犯了惡心，找太醫來診脈，他跟我說我上有了你。”

瑟瑟咬住下，隨著蘭陵的講述嘗遍悲歡，似是戲太深，口而出：“你可以不要我……”

蘭陵道：“那時候已經兩個月了，太醫對我說若是強行落胎可能會有命之憂。現在想想，也沒那麼兇險，大約那個太醫是怕我真出了什麼事，摘不干凈自己……那個時候已經跟母后鬧翻了，我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稍一猶豫，就錯過了最佳時機……”

“瑟瑟，你知道嗎？我恨！我恨這些人！我自問為社稷、為親人都盡了全力，從未對不起任何人，可他們偏偏要來坑我，把我上了進退維谷之境，還要口口聲聲說是為了我好！”

“我當時心里就一個念頭，我不能讓他們看我的笑話，我要和溫賢親，我要把所有我想要的東西都抓在手里。母后不是罵我權熏心嗎？那我就做給看。我要和的寶貝兒子爭權，我要顛倒乾坤，讓天下的男人都匍匐在我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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