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想，或許早就忘了從前是什麼味道了，或許早忘了從前的是多麼開朗快樂，無憂無慮……

窗外梅花清艷，凌寒盛開，沈昭坐在榻邊，摟瑟瑟懷，著消瘦的臉頰，道：“瑟瑟，你是不是累了？如果累了，就睡吧，不要為我撐著了，我答應你了，我會好好活著。”

瑟瑟闔著眼睛，氣若游：“你是騙我的嗎？”

“不，我不會再騙你。”

眉眼彎彎，如釋重負般的微笑，在沈昭的懷抱里挪了挪子，尋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踏踏實實地睡，睡安寧溫甜，平和干凈，像是落人間的仙。

這一生雖然不甚好，但其實最后走得很是安詳，無怨無恨，更沒有執念。只是將睡未醒之際，依稀聽聞淅瀝聲響，有水珠落于頰邊，溫暖潤，大約……是下雨了吧。

天邊劃過驚雷，電閃轟鳴，銀熠熠，瑟瑟猛地自睡夢中驚醒，一陣恍惚，見周圍燭閃耀，緋紗帳低垂，香鼎中有煙霧杳杳飄出，而窗外夜沉釅，正大雨滂沱。

雨聲如鼓點，襯得殿靜悄悄的。

一切安好，寧靜，好像那十年的恩怨糾葛、風云翻涌只是一場夢。

茫然抬起手，的手白皙膩，著年輕的飽滿澤，全然不似那臨終時的嶙峋瘦骨。

正出神發愣，臥在榻邊的沈昭幽幽醒了過來。

他雙目微紅，眼角有淚，在燈燭耀下，晶瑩閃亮。

瑟瑟最先反應過來，想起了宗玄那個神的話，霍的從榻上爬起來揪住沈昭的襟，怒道：“你不是答應我要好好活著嗎？你干什麼了？我們為什麼會回來？你這個騙子！”

第50章 50章

沈昭任由揪著襟, 愣怔了頃，猛地將瑟瑟拉進了懷里。

這炙熱的懷抱, 是被劫后余生和失而復得燒灼得滾燙……

“瑟瑟……”他一開口，竟含了些許哽咽：“你不要走, 我什麼都可以不要，我不要了……”

沈昭像個飽了委屈的孩子一樣，蹭著的頰邊泣。此此景，倒讓瑟瑟冷靜下來了, 反抱住沈昭，輕著他的背, 帶著十年后那個自己的溫沉穩，哄勸道：“阿昭，你告訴我，后來你都做了些什麼？”

沈昭的微, 隨即將瑟瑟松開, 眼中劃過一抹心虛之，避開灼灼的視線，茫然且無辜：“我也……沒做什麼，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回來……”

若說之前兩人只是自夢里獲得些許前世的支斷片縷，那也僅限于多了些記憶，可是如今的兩個人, 卻是實實經歷了十年沉甸甸悲歡, 自那遙遠的歲月盡頭回來的, 是與從前完全不一樣的。

因而, 兩人看向對方的目都充滿了慨。

“瑟瑟……”沈昭看著眼前這個眉眼明亮，容，活生生的，一時有些怯，有些惶恐，輕輕地開了口，聲音細若煙塵，像是怕驚了什麼：“可不可以讓我再抱抱？”

瑟瑟抿了下，沒說話，只慢吞吞地向前挪坐，沈昭會意，手將摟進懷里。

懷中溫香玉，是那麼盈然真實的，全然不似他記憶中，深夜夢回，一胳膊，只有一袖能讓人發瘋的空空。

他微笑：“我們現在可都是十幾歲的年啊……”

瑟瑟默了片刻，道：“可是我怕。”

沈昭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沉默良久，喟然嘆道：“我也怕。”

他不再是年輕狂、躊躇滿志的太子，而是歷經了十年風云、機關算盡的沉帝王，他味遍了這人間所有的苦難與悲涼，看盡春秋戎馬，權力傾軋，殺盡了仇敵，贏了天下，走到了至尊高寡的結局，卻沒有了最初的自信。

他和瑟瑟不是不相，他們也不是不努力，甚至于走到最后都是筋疲力盡，可是在權力中心的漩渦里，越努力，越堅持，便越會覺到深深的無力。

十年的時間，苦苦掙扎，哪怕最后他勝者為王，是最大的贏家，可到頭來也只是書寫了四個字：不由己。

沈昭著瑟瑟韌順的發，嗅著發間清馥的梨花香，心道去他的吧，老子不陪你們玩了。

他將瑟瑟自懷里撈出來，目炙熱地凝著，生怕這是一場夢，稍稍失神瑟瑟就會再次從他的眼前消失。

“咱們跑吧。”

哈？

瑟瑟以為自己聽錯了，誰知沈昭握著的手，鄭重其事地重復了一遍：“咱們跑吧，離開長安，再也不回來了。我不想當太子，不想當皇帝，不想攻城，不想殺人，我就想和你永永遠遠地在一起。”

若是從前的瑟瑟，可能一聽沈昭這樣說，立馬高興得一蹦老高，開始收拾細規劃路線準備跑路了，可是如今的卻多了重重顧慮。

“那可是九五之尊啊，你舍得下嗎？你將來會后悔的……”

“不會！”沈昭道：“我曾經苦苦祈愿，哪怕放棄一切只要能把你換回來，我都愿意。如今上天全了我，我別無所求。瑟瑟，你丟下了我，我就像個孤魂野鬼似的活在世間，天天跟自己的影子說話，周圍靜悄悄，冷冰冰的，那滋味實在太難了。我不想再經歷一次了，我夠了。”

他摯綣綣地傾訴衷腸，瑟瑟的臉卻一點點冷下來。

“我讓你好好活著，你沒有聽我的話，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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