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一怔，似是沒料到如今的帝王竟然還會有孩子氣的一面，愣了許久，才溫聲道：“你不是說徐長林用兵如神，已連下我大秦數道關隘，軍中士氣低迷，非你駕親征不得破嗎？”

沈昭摟著的胳膊更，像是想把深嵌懷中：“讓他下……我們走吧，我不當這皇帝了，我帶你離開，好不好？”

瑟瑟依著他的話，目微渺，略憧憬了一下，立即便回過神來，輕輕笑道：“說什麼傻話……”

沈昭這才不舍地把瑟瑟松開。

不會出事，不會有意外，他派了最為倚重信賴的重臣守護著瑟瑟，一定能平安等著他凱旋，一定能。

瑟瑟也是這樣想的。

因此當母親最初把那個假太監送進寢殿時其實很吃驚，蘭陵一黨已是敗兵殘寇，縱然還有余威，本不可能突破沈昭設下的防線往的寢殿送男人……

在最開始巧言敷衍了過去，等著沈昭留下的心腹重臣來救。

可等來等去，毫無靜，及至最后只有傅司棋肯來救。

當傅司棋死在面前的時候，終于把所有事都想通了。

那些人是沈昭的心腹，對他忠心耿耿，所以他們不希瑟瑟再繼續霸占著后位，霸占著他們的君王……

是蘭陵公主的兒，皇帝陛下舍不下就算了，還為做盡荒唐事，為癲狂發瘋，為廢置六宮，最可怕的是，皇帝陛下已經登基九年，至今膝下空空，眼看皇家子嗣都要斷了，卻依然沒有要納妃的打算。

他們是皇帝陛下的肱忠臣，不能再看著他這樣下去。

而想要廢掉一個圣寵不衰的皇后，除了叛國，便是叛。

甚至再往深想想，沈昭出征前已將母親幽，而母親能從所逃出來，大約也是他們在背后運作。

眾臣的旁觀算計并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瑟瑟的病在迅速惡化。

蘭陵糾纏著，迫著，清醒時好像知道大局已定，就算瑟瑟如了的愿，跟那假太監生下個孩子，也無力扭轉乾坤，不是沈昭的對手。可大多數時候，好像并不清醒——會抱著瑟瑟，輕著的頭，像是抱剛出生的嬰兒一樣，神癡怔，分不清年月幾何，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瑟瑟，母親什麼都沒有了，只有你，你要聽話，要聽話……”

瘋勁兒上來，要瑟瑟跟那假太監茍合，要生孩子，瑟瑟不肯，蘭陵就把的藥全倒了……

瑟瑟的原本就虛弱，全靠藥在養著，被瘋瘋癲癲地折磨，沒多久就開始咳，有時一咳一整宿，沾的帕子落了滿地。蘭陵來看見，又會驚惶地坐臥難安，讓宮去煎藥，滾燙滾燙的就要給瑟瑟灌下去。

瑟瑟不肯喝，就哭：“母親什麼都沒有了，只有你，瑟瑟乖，不要拋下母親……”

哭得傷心至極，瑟瑟卻覺心灰意懶。

周圍珠影壁，宮闕相疊，看上去奢華如九霄。可這究竟是什麼地方，把每個人都得瘋瘋癲癲，宛如鬼魅。

經不起這樣的折騰，迅速垮了，咳嗽得越來越厲害，有時覺得自己只剩下了個空殼，輕輕一敲，可能就碎了。

難得厲害時，趴在矮幾上，會著蘭陵笑：“您把我生出來了，您讓我當上皇后了，現如今，我把命還給您，是不是就扯平了？”

但是清醒的，不像蘭陵可以瘋得肆無忌憚，還有些許事，需要在死之前好好地想一想。

阿昭……該怎麼辦？

若是讓他知道了這一切，若是知道他悉心安排下用來保護的心腹朝臣反倒了的催命符，他該有多煎熬，多難過。

可這也不是他的錯。

他是皇帝，縱然袖攬山河，能呼風喚雨，可是也算不盡人心。

這個世上，沒有人能算人心，當初母親沒有算他的，現如今他也算不旁人的。

但這里面有一些不同。

那些朝臣知道一旦事發，沈昭必容不下他們，可冒著將家命都搭上的風險也要替君王除妖孽——他們是忠心的。

讓他們活下去，繼續輔佐阿昭，不要給阿昭留下一個殘殺忠良的罵名。至于……百年千載之后世人會如何評論，妖后？禍水？這其實都不重要了……

想明白這些，瑟瑟決心要最后騙一次阿昭，這麼多年，從來都只是他瞞著，他騙，臨了，該扳回一局了罷。

阿昭比想得回來得更早，他眼中的，衫凌，妝容草草，都是與人茍且的鐵證，但其實他怎麼會知道，為著這一天，日日心描妝，就是不想在他突然歸來時，讓他看出自己已經病膏肓。

只做這些還不夠，阿昭自小通藥理，只要他的手搭上的脈，就會知道如今是個什麼形。所以，除了這些，還得激怒他，讓他在盛怒之下失去理智，想不到這一層，想不到要來試試的脈。

只要讓他覺得，是因為背棄了，心懷疚，郁郁而終，是罪有應得，這就足夠了。

溫瑟瑟一生都任人擺布，可臨了，能親手為自己設定一個結局，干干凈凈地走，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沈昭果然暴怒而去，車裂了假太監，將蘭陵余黨流放，在流放途中賜了他們鴆酒，又將宮闈上下排查了一遍，把蘭陵和裴太后留下的宮侍悉數誅殺，徹底地將宮闈外清肅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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