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陸云景從病房離開后，已經整整三天沒出現在沈聽瀾面前。

不過，庭里的小食堂，每餐多了幾道正宗的京北菜。

沈聽瀾一度懷疑是陸云景送過來的。

結果不是。

是庭里的廚師請了長假，庭長臨時請了一個廚師，剛好這位廚師在京北待過，能做一手京北菜。

沈聽瀾不至于自作多，把什麼事都往陸云景上猜。

都說不想見到他了。

陸云景再是死皮賴臉，估計也氣得不輕。

小姑娘忽地問起陸云景，沈聽瀾只能著頭皮回答：“他有事要忙。”

“聽瀾姐，我聽說姐夫是特地過來看你的。”

小姑娘眼里冒著小星星。

“姐夫一定很你。”

嗎？

應該沒有。

車子一路顛簸，開到牧區。

秋后的草原，草木枯萎，有些荒涼。

年長的法，帶著沈聽瀾一戶一戶走訪牧民，庭里每個人手里拿著個小本本，仔細記下牧民的訴求。

牧民們說的很多事，和法律搭不上邊，不在法律解決的范疇。

一起來的法，包括年輕的助理和書記員，卻都把事給攬了進來。

起初，沈聽瀾不太能理解。

在上京區法院，所有人都“依法辦事”，很講所謂的“人”，更不會去管不歸法律管的事。

沈聽瀾也是這麼做的。

可到了牧區，似乎比起法律，大家更講“人”。

庭里的人，幾乎和牧民們打一片，牧民們家里有什麼好吃的，獻寶似的一腦兒拿出來，招待他們。

沈聽瀾跟著庭里的人，走了一個上午，沒停過，不是在吃，就是在和牧民聊天。

最后走訪的一戶牧民，在牧區最偏僻的地方。

同事們從車里拿了幾袋東西下來，有米有油，還有一些文。

“待會去走訪的這戶，況有些特殊。”

年長的法一邊走，一邊向沈聽瀾介紹起況。

“小姑娘的母親前兩年去世了，就剩一個80多歲的老外婆，帶著10歲的外孫生活，日子過得很是艱辛。”

“孩的爸爸呢？”沈聽瀾問。

“那個男人，老婆一死就娶了其他人，把兒丟在這邊，不聞不問。”有同事忿忿不平道。

“每個月的養費，都要催很多次。”另一個同事說：“只差沒對他司法拘留了。”

“不過幸虧小姑娘懂事，學習績名列前茅。”年長的法舉了舉手里的文：“其他孩子吵著要玩的年紀，這個小姑娘只問能不能給買點文。”

沈聽瀾聽著聽著，心有戚戚然，腦海里浮現小姑娘睜著圓溜溜的眼睛，怯生生地說，想要買一些文，想買一些書。

沈聽瀾了口袋，上沒帶現金。

年長的法笑著說：“沈法，要買的東西，我們都買了，你不用另外給小姑娘錢。你給了，們也不會收。”

沈聽瀾上車前不知道走訪對象的況，不然可以另外再買些東西給小姑娘。

等下次來的時候，再買吧。

說話間，們走到一間用石頭砌的房子前。

房門外的石凳上，坐著一個飽經風霜的老人，花白稀疏的頭發，在腦后編了一個發髻。

滿是褶皺的雙手，正拿著針線，補補。

聽到腳步聲，老人抬起臉，渾濁的雙目，在看到沈聽瀾一行人時，亮了起來，角堆起質樸的笑，抖著從位置上站起來。

“老人家，您坐您坐，別起來。”年長的法攙扶住老人家。

“我給你們去倒茶。”老人家蹣跚著腳步，要朝屋走。

“老人家，不用麻煩，我們就過來看看你們。”

年長的法讓大伙把問的東西放下。

“孩子在嗎？”

“在，在，剛剛放學回來，在屋里寫作業呢！”老人家朝屋喊了一聲。

“外婆，您我嗎？”小姑娘很快從屋里跑出來。

沈聽瀾朝小姑娘過去。

十來歲的孩子，著單薄，瘦骨嶙峋，偏黑的上，好幾被風吹日曬裂開了。

唯有一雙眼睛，又大又黑，亮如星辰。

庭里的人來得次數比較多，小姑娘看到他們并不陌生，極有禮貌地向他們一一問好。

到沈聽瀾時，小姑娘不知道怎麼稱呼，就靦腆地笑了笑。

“這是從京北來的沈法，你可以小瀾姐姐。”

小姑娘乖巧地了一聲：“小瀾姐姐。”

沈聽瀾了小姑娘的腦袋，又握了握小姑娘的手。

小孩子本該的手，卻糲得像是老婦人。

沈聽瀾心里像是被針扎了一下。

對著小姑娘笑了笑，小姑娘也回以燦爛一笑。

生活固然苦，小姑娘還是勇敢又堅強。

“進屋坐坐吧，別站在外頭站著。”

老人家堅持請沈聽瀾他們進屋坐坐。

盛難卻，他們隨老人進了屋。

屋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

老人家給每個人泡了油茶。

沈聽瀾不太喝得慣，但還是一滴不浪費，全部喝進了肚子里。

在這個簡陋的家里，任何一點浪費，都是罪過。

沈聽瀾一直以為自己過得很委屈。

但和眼前的小姑娘比起來，的那點委屈，算得了什麼呢。

“老人家，最近生活怎麼樣？”年長的法關心地問道：“有沒有需要我們幫忙的地方？”

老人家擺擺手：“沒有沒有，這學期的學費已經免了，政府也有給救濟金，我們現在過得很好。”

這樣的生活，和“很好”畫不了等號。

老人家是不想給他們添麻煩。

“這是孩子父親這個月的養費。”年長的法從包里掏出一個信封。

沈聽瀾愣了一下。

據所知，那個男人好像并沒有把養費到庭里。

老人家抖著手接過信封：“幸虧有你們，不然他不會出錢。”

大伙又和老人家聊了會天，走之前，沈聽瀾看到，同行的人又放了些錢在杯子底下……

回去的路上，沈聽瀾一直在琢磨，有什麼地方能幫小姑娘和老人家。

這個世界上，總有可憐的人。

幫不過來的。

可是，既然讓遇上了，做不到袖手旁觀。

……

沈聽瀾一行人走后不久，一輛豪華越野車，停在蕭瑟簡陋的石子屋前。

夕下，小姑娘看到一個高大的影，踏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