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啦！”

“千金堂里醫死了人！”

“都吐到房梁上啦！”

不知道是誰起的頭，這些怪聲怪氣的聲音就像村頭的狗，一個，其他的都跟著一起。很快，千金堂門前便圍滿了人。

說來好笑，謝卿云當時人在后院，聽到這些消息傳言，也腦補出一副病人仰頭噴、濺房梁、倒地不起、一命嗚呼的畫面。

可當走進前廳，視線從包圍著藥堂那里三層外三層的人群轉移到倒在柜臺前被五六個醫生圍住的“死者”，謝卿云的第一反應是：呢？在哪里？

本就沒有。

由此可見，自己的這點兒小營生又招惹到不干凈的東西了。

姚雁荷見出面，忙上前跟闡明事經過。

倒地這人年方二八，跟跪在他邊的老漢是祖孫倆，井王村的民。今日來千金堂復診，是謝卿云親自看的脈、寫的方子。老漢拿著方子請藥房的人煎了，就在柜臺前讓孫子喝，不想，孫子喝過藥之后噴吐不止，口吐白沫，倒地掙了幾下，便兩眼發灰，再也不了。

了解了事經過，謝卿云算了算時間，更加覺得事蹊蹺。

“讓我看看。”

話一出，其他醫生紛紛散開，給讓出地方，那老漢卻出手攔住了，瞪著的眼神如有不共戴天之仇，說出的話也是毫不講面。

“你還看什麼？人都死了，你是要看他有沒有如你所愿，徹底死嗎？！”

謝卿云左眉一抬，啊，多麼悉的劇。

一名死者，一名家屬，死者離奇死亡，家屬嚴詞拒絕驗尸，此舉真正的目的不過兩個：一，觀念守舊，要留全尸；二，真正的死因家屬心知肚明。

謝卿云在心里冷笑，這等拙劣的手法，真可謂是賊不打自招。不過，你們沒有經過我的允許就在我的地盤上搭起了戲臺子，我若是不陪著你們唱上兩嗓子，豈不是顯得有點兒不盡地主之誼了？

嘆了口氣，做出一副憾而又鄭重其事的表，對老漢說：“老人家，您看著親人倒下，此時的心我能夠理解。只不過，您孫子既然是我的病人，我就要為他負責，出此異狀，我不能不聞不問，或許他只是昏過去了而已，及時救助便能康復如初。”

謝卿云話剛說完，一個背著藥箱的醫生嗤笑了一聲：“昏過去？還康復如初？我說句不好聽的，這人都涼了，眼珠子都不翻了，只怕是大羅金仙都救不回他了！”

旁邊一些已經檢查過死者征的醫生，也紛紛附和。

謝卿云認得這人，昨天才被丟出城外，今天怎麼又來了？

“以你的水平，那自然是救不回了。”

“你——”那醫生氣憤地用手指著謝卿云，可礙于對方畢竟是個人，不好發作，只得狠狠地放下手，怪氣地笑道：“那是自然，天下人誰不知道謝神醫是皇帝敕封的‘天下第一醫’？隔著老遠手一揮，病人便枯木逢春，你要醫死的人，那誰還能救得活啊！”

他三言兩語就給謝卿云扣上一個殺人犯的帽子，堂外的百姓們開始頭接耳，嗡嗡聲像是有馬蜂在謝卿云耳邊飛。

謝卿云懶得跟他糾纏下去，當務之急是檢查這個病人到底出了什麼問題，怎麼會在喝了自己開的藥后立即嘔吐倒地。

謝卿云轉向老漢，道：“老人家，他方才說的話您也聽見了，小子雖不敢自稱天下第一，但這在場的醫者都看過了您孫兒目前的狀況，卻沒有一人能施以援手，可見他們的醫確實沒有高到能驚皇家、得到當今圣上的認可。既然在場的醫者唯獨只有我還沒有為您孫子檢查過，您何嘗不試著相信我，給我一個機會，也給您孫子一個機會？”

的這一番話，若是讓真正的家屬聽了，定然會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讓上前查看。

可這老漢的目的，本就不是救起他孫子，更像是在拖延時間，一定要讓他孫子死在當場，死在這里。

恐怕，這一老一小的關系也并非所說的那樣真是祖孫倆。

不過，這老漢有意拖延時間不肯讓自己驗尸，是不是意味著，這孩子現在還在能夠救活的時間？

果不其然，老漢搬出了“不要驚擾死者”的最佳借口，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抱著孫子，大聲嚎了起來。

“我這苦命的孩子啊！本以為來到神醫這里可以撿回一條命，誰想到，白白把命送到人家手里！他還只是個孩子，怎麼就下得去手、下得去手啊！”

抑揚頓挫，吐字清晰，謝卿云毫不奇怪人群中會有心的已經開始跟著抹起了眼淚。

不過，你再這麼鬧，別忘了，這是我的地盤。

謝卿云瞄了一眼姚雁荷掛在腰帶上的銀針皮囊，沖使了個眼。姚雁荷登時明白過來的意思，退后兩步取出一銀針，手指夾住，來到老漢邊勸起來。

“老人家，您也不要太傷心了，事既然是發生在我們千金堂，我們自然會負責。”

那老漢要的就是這麼一句話。

這一句“負責”，就足夠他把事鬧得要多大有多大。

“你們負責？”

他盯著謝卿云，謝卿云嚴肅地點頭道：“我負責。”

“好！那就——”

他話沒說完，整個人朝后倒了過去。

一旁的醫生們小聲驚呼著散開，人群中的嗡嗡聲更大了。

“啊呀，老人家！”

姚雁荷驚著撲過去半扶起老人，借著老人的擋住別人的視線，把銀針收回到皮囊中。

“老人家一定是太過悲傷，昏了過去……”

說得楚楚可憐，先前背著藥盒的那個醫生趕湊了過來，姚雁荷任他檢查一番，臉上保持著那副悲天憫人的表，靜靜地看著他。

“啊，只是暈過去了。”

經由這位對謝卿云反對聲音最大的醫生證實后，嗡嗡聲小了許多。

謝卿云不不慢地站出來，面向門外等待真相的一眾人等。

“各位鄉親，適才小子親口答應這位老人家會對他的孫子負責到底，所言非虛。我請在場的各位做個見證，我謝卿云，如若不能救活這個孩子，便親手摘下賜的‘天下第一醫’牌匾，劈柴分給大家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