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叔的樣子和路西加想象中差不多,老實憨厚,逢人便笑,看上去脾氣好得不得了。德叔妻子慧姨,應該是常年生病的緣故,形極為消瘦,氣看著并不好,但見著付河和路西加來,也是笑得合不攏。
晚餐都是德叔做的,盛的一桌飯菜看得付河都笑著直搖頭,說德叔這真的是下了大功夫了。
路西加捧著德叔剛剛遞給的一大碗米飯,笑容底下藏著點為難。看著付河,言又止,付河立刻會意,將頭朝這邊湊了過來。
“米飯太多了,我吃不了。”
本來碗就是大碗,德叔給盛的這碗還冒了尖,路西加覺得三頓飯都吃不完這麼多飯。可如果剩下很多,一是浪費,二是失禮,實在不太好。
付河低頭瞅了眼自己那碗,一點都不比路西加的,于是小聲說:“你先吃,等會撥給我。”
路西加這才放心地下了筷。
付河將飯吃了大半碗,一邊回著慧姨的話,一邊將自己的碗悄悄朝路西加這邊推了推。路西加會意,趕往他碗里飯,可德叔瞧見這作,立刻放下自己的碗筷,起道:“哎,付河,鍋里還有,我再給你盛點,你別搞得西加吃不飽啊。”
“不用,德叔!”路西加生怕德叔再搞一碗飯出來,急得聲調都高了一些,“我吃不了。”
“吃得了,你折騰一天了,多吃點。”
德叔說著,就將手過來,要拿付河的碗筷。那只手上布滿了老繭,懸在空中時,還在止不住地抖。
路西加看著德叔的手愣了愣神,等回過神來,看到德叔都快到付河的碗了。忙擺手說:“吃不了,吃不了!”
付河看路西加急得都要把他的碗直接端走了,趕笑著手攔下了德叔:“德叔,真吃不了,飯量小,你別忙了,我要真不夠我自己會去盛的。”
慧姨見狀,也手扯了一把德叔的服:“就是,付河這回自己家,你老在這客氣什麼啊?”
被媳婦訓了一句,德叔笑得怪不好意思的,連連應著“好”,終于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畢竟是一大家子住在一起,付河怕路西加不自在,提前就同說好了要帶去住縣里的酒店。德叔和慧姨聽見這話后自然是不同意,但不管他們怎麼挽留,都被付河擋了回去。
隔著落下的車窗與德叔他們道了別,等汽車駛出一段距離,路西加才雙手攥著安全帶,長長呼出一口氣。
“累了?”付河輕笑著問。
路西加出手指,朝他比劃:“有一點,主要是德叔和慧姨實在太熱了,我快要撐死了。”
在來之前付河就說過,和德叔家吃的這頓飯,就算是見家長了,所以路西加整個晚上都提著一口氣。再加上飯桌上德叔和慧姨一個勁讓吃這個、吃那個,不好意思拒絕他們的好意,所以吃得格外多。
“這邊的人都是這樣,熱好客。以前我在這的時候,早上出門見鄰居都得躲著,生怕他們給我拉到家里去吃飯喝酒。”
該是因為許久沒有回來,此時驅車駛過一棟棟門樓,夜中的幾家燈火輕易勾起了付河從前為數不多的溫暖記憶。
“啊?”路西加有些驚奇,“早上就喝酒?”
“嗯,當地人的酒量大部分都不錯,早上去串門就開始喝酒、喝茶,從早喝到晚,再從晚喝到早。”
路西加倒是不知道云南人這麼喝酒,思索片刻,不知想到什麼,倏然一笑:“那你是得躲著點。”
這話,怎麼聽都是話里有話。
輕抬食指,敲擊方向盤兩下,付河微微側頭,問:“什麼意思?”
路西加這次只笑不說話,一邊笑還一邊往車門那邊躲。
“我酒量也沒有特別差吧?”付河爭辯。
“嗯……”路西加仔細想了想,一本正經地點頭,“也沒有特別差……”
車子在一個十字路口停下,付河這次完全轉過頭來,等著路西加那句未說完的話。
路西加朝他出兩手指,認真說道:“只不過是,我見你喝過兩次酒,恰好,兩次都醉了。”
憋著笑,刻意將“恰好”兩字說得極重,使得調侃的意味更濃。
面對事實,付河無可反駁,便只好縱容地跟著他的孩笑。笑完,又聽路西加接著說:“我看以后我們還是別辦婚宴了,不然我還要替你擋酒。我倒是沒什麼,你會不會覺得沒面子?”
“怎麼會。”迎著狡黠的目了一眼,付河笑著看向前方,發了車子。他握著方向盤,淡定地接道:“夫人幫我擋酒,是我的榮幸。”
原本一直在上風的人被反將一軍,路西加一時語噎,只瞧見付河的角都要扯上了天。
到了酒店,路西加先洗了個澡。洗完澡出來,才發現付河已經把帶來的床單和枕套都鋪好、套好了。
吹干頭發,躺到床上,周的疲憊終于徹底釋放出來。路西加剛玩了一會兒手機就已經困得睜不開眼,就這麼攥著手機,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連付河出來都不知道。
直到手里的手機被走,才猛地清醒了過來。
“我睡著了?”
“嗯,”大概是還沒來得及收拾自己,付河頭發還著,巾搭在赤的肩膀。他輕輕拍了拍路西加的肩膀:“接著睡吧。”
“好,”路西加抬手了眼睛,隨口問,“明天你想去哪啊?”
“我想去哪?”付河琢磨著,“好像應該我問你想去哪吧?”
路西加于是解釋:“你也久沒回來了,有沒有想去的地方,想看的人?”
付河聽了,搖了搖頭。他沒那麼多牽掛,先前在這生活的日子,除了德叔一家,也沒有什麼其他深的朋友,不需要專程拜訪誰。
“明天等起來以后看看時間,帶你到附近轉轉。可以看看景,或者……”
沉之下,付河忽然想到了一個地方。
“想不想去這邊的市集看看?”他問。
“市集?”路西加眼中一亮,問,“你以前買東西的地方嗎?”
“嗯,買水果和菜,還經常會找一個老買土蛋,一塊錢一個,都是自家散養的下的,非常好吃。”
注意到付河說這話時的好心,路西加立刻說:“好啊,那明天我們再去找老買點。集市是不是一般都在早上啊?我們是不是要早點起?”
“不用,那個集市一直到下午三四點,老來的話也會待得比較久。你明天睡到自然醒就好,我們待好多天呢,沒必要太累……”
他的話音未落,一陣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付河回拿起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看著屏幕,似是猶豫了幾秒,才按下接聽。
這一通電話他只說了很簡短的幾個音節,路西加一開始并沒有聽出來對方是誰,直到最后聽付河說了句“有空會過去的”,心中才有了一個大概的猜測。
等付河放下手機,路西加試探地問:“你爸爸?”
“嗯,想讓我去看看他。”
“那要去嗎?”路西加問。
付河沒立刻回答,而是將手機隨手扔在一邊,扯起巾,了兩把頭發。他的作牽了、皮,還有那一道道陳舊的傷疤。
“我再想想吧。”付河補充,“就算我去,你也可以不用去。以后也是,只要你不想,都不需要和他產生任何集。”
路西加應了一聲,然后想了想,說:“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但不知道你會不會不高興。”
付河停下作,回頭看:“什麼?”
“你一直沒說過你媽媽……”
路西加沒說完,付河已經明白了。
“當時我們一家三口一起跑的,后來我媽就走了。”
見路西加的眼中一下子更多了幾分同,付河忍不住笑:“別誤會,我媽沒有拋棄我,是我堅持讓走的。”
“你讓走的?”路西加琢磨著這話里的意思,有些不理解,“為什麼?”
“一個泥潭,沒必要困住那麼多人。”
付河的語氣稀松平常,仿佛只是在陳述一件與他無關的事,路西加卻是聽得一愣。
“那會兒我們在東北,我媽一個人打幾份工,有時候被別人欺負了也因為怕丟工作不敢吭聲,我不想這麼苦,就說服走了。”
所以,他把自己的人推了出去,最后只有他被困在了泥潭里。
很奇怪,路西加明明沒有見過年時期的付河,卻好像能想象出那張青、沉默的臉。覺得那時候的付河應該也和現在差不多,會用平靜的語調跟媽媽說話,會把所有的苦都埋在心里,不跟任何人抱怨。
見一直不說話,付河又了兩下頭發,笑著問:“怎麼了?”
路西加心里一陣酸,一陣疼。好像有很多話堵在心口,但最終全部忍了下來,就只抱著枕頭,輕聲說了句:“付河,你好帥啊。”
原本還有些沉重的氣氛因為這一句話而變得奇怪,付河還沒來得及笑,就聽見路西加又說:“怎麼辦……我好像越來越喜歡你了。”
路西加的音量越來越小,到最后,不像是在與人對話,倒像是盛滿了心事的呢喃,散在皮和布料出的窸窣聲響之下。
付河的作立刻停住,隨后他緩緩將巾撤下來,攥在手里。路西加一直出神般盯著付河的臉看,所以沒注意到那條巾在他的手里變形了一次又一次。
時間寂靜淌過,不知過了多久,付河忽然深吸一口氣,傾,靠近了路西加。
他的臉越越近,害的這才姍姍來遲。路西加本能地將整個都進被子里,只了個腦袋在外面。在已經覺到付河的鼻息時閉上了眼睛,接著,上不出意外地有了的。
發而堅。
吻完了,睜開眼,路西加卻發現付河并沒有將子挪開的意思。
“西加。”
他的嗓子啞得厲害,路西加的臉也紅得厲害,從鼻子里出一個音:“嗯?”
付河的視線在的臉上緩慢移,不舍般掃了一個遍。
“以后晚上不要對你男朋友說這種話。”
路西加腦袋有點懵,都沒做思考,就自然地又發出一聲:“嗯?”
這一聲,氣息占了大多數,氣氛于是更顯旖旎。孩的眼里映著,亮里還有個似乎想要永遠停駐的影子。
“容易心澎湃。”
終是忍不住,付河說完便笑了一聲,很短促,但就像點燃煙花的那一簇火,“嘶啦”一下,燒得路西加渾滾燙。明明被子沒有捂住臉,卻已經覺得呼吸困難。出于自救的本能,在自己憋氣到窒息之前,僵地點了點頭,又將手從被子邊緣了出來。
出一手指,了付河那很明顯的,氣若游。
“你去……穿件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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