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路西加的吃驚，付河倒是十分淡定。他抱著海鷗，子沒，整個人的姿態仍舊是隨意又悠閑的：“嗯，還是我的初中班主任。”

新的信息來得太突然，路西加需要有一定的時間來轉變自己先前的認知。許是看出了一時的語塞，付河主說：“所以，你的家鄉也是我的家鄉。”

路西加眨眨眼，終于找回了自己仿佛走失的話語：“那你怎麼當時沒告訴我？”

的心里既有不解，又有激，一時間沒有注意，說話的音量已經不自覺提高了一些。

是到了此刻，付河才調整了自己的姿勢。他將海鷗放到地上，兩只手叉，手指偶爾一下，指尖的相互是有規律的，像在幫助他理清思緒。

“那時候……沒想好怎麼說。”像是在尋找一個合適的開端，付河停了一會兒，才說，“我一直都知道你是裴老師的兒，初中的時候，我就見過你很多次。”

聽到這，路西加才反應過來，原來一直都被付河當初的話誤導了。付河說看過自己所有的舞蹈是視頻，便以為付河是通過認識的自己。一下子想得有些多，約猜到付河是不太想提起過去，卻又很憾地想到，如果他早點告訴自己他們還有這層關系，一定會更容易和悉起來。

斟酌之后，小聲問：“既然你認識我，那我問你我們是不是認識，你為什麼說‘不算’？”

聞言，付河笑了笑，說：“因為我知道，你應該不認識我，那怎麼能算我們認識呢？”

路西加不知道，這算不算一種差錯。記得那時候的確經常去找裴靜，年級低，放學早，經常會在放學后到裴靜的辦公室去寫作業，或者有時候想要提前回家，忘記了帶鑰匙，也會去找裴靜要鑰匙。也對一些班上的同學有些印象，可對付河，是真的沒有任何印象。

沒說話，付河便接著說：“我今天主要想說的是后來我家發生的事，也是為什麼，我一直沒跟你提過以前。”

付河這樣說，路西加便猜到了他要說的容。

“我高一的時候，有一天突然被我爺爺回家，他告訴我我爸因為賭，欠了好多債，之前全家人都不知道，現在瞞不住了，人家找上門來了。他借了高利貸，還不上，那些人差點把他打殘。之后我們一家就去躲債了，我就這麼突然……輟了學。”

雖然從裴靜那已經大概了解了這件事，但聽到付河這樣無奈地笑著說出這些話，路西加還是心疼得不行。

“然后呢？”

“當時我爸欠的錢很多，對我來說，簡直就是個天文數字。因為未年，又一直要躲躲藏藏的，我只能打點零工，但那樣掙得錢，本就是杯水車薪。那種日子……太抑了，我需要一個能發泄緒的東西，所以偶爾空下來，就會寫寫歌。后來看到金一接投稿，我就把我寫的歌給他們發了一部分，于是就認識了瑞哥。”付河笑了一聲，也舒了一口氣，“那時候我在云南，他專程跑來找我，和我聊了聊，希我能加他的公司。我跟他說了一些我的況，比如，怕被那些人找到，如果一直待在他的公司，怕給他的公司帶來麻煩。他考慮了兩天，我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兩天之后，他竟然跟我說，他可以先把債給我還清，讓我起碼不用躲躲藏藏的，安心寫歌，之后我只需要還他錢。”

“哇，”路西加微微張大了，雖然只是在聽付河講過去的事，但好像也跟著松了一口氣，“他真好。”

以前路西加就看過一些人說，謝其瑞和SEA.G是伯樂與千里馬，說是謝其瑞有眼，發掘了當時沒有任何名氣的SEA.G。沒想到，原來現實的故事比別人口中的“據說”還要人。

付河點點頭，沉片刻，他忽了一句：“我現在已經都還清了，沒有負債，你……可以放心。”

先是應了一聲“嗯”，路西加才后知后覺地疑，放心什麼？

覺得付河有些小瞧了，低聲爭辯：“又不是你自己欠的債，你又沒有不良嗜好，你就算沒還清我也不會嫌棄你的。”

“不行，”付河微微笑著搖頭，“欠債可不行。”

其實再次遇見路西加的時候，付河就很慶幸，自己之前那麼多年都在拼命努力掙錢還錢。對他來說，那些纏了他多年的債務就像冰冷的枷鎖，如果他被束于枷鎖之中，那即便再次遇見，他也不會去追路西加。他知道，金錢是淺的，質不是一切，但如果他連掙的錢都不能給花，那又憑什麼覺得自己能給幸福。

“他們也打你嗎？”不知想到了什麼，路西加突然問。

付河愣了愣，沒急著答話。

“那天你喝醉，我看到了你上的傷。”路西加解釋。

付河其實不想和路西加提及過多的過往，他知道有些事他必須向代清楚，比如自己父親的況，比如家里曾經的債務，有知權，也有選擇權。但那時的艱難曲折，他卻從來不想多言。他不想讓自己心的人知道自己那樣狼狽的過往，不想讓不安，更不想惹心疼。

但顯然，面前坐著的人大概已經在腦海里自己補全了這段故事。看著路西加微微紅了的眼睛，付河總覺得的眼神有些眼。慌神間，他垂眸瞥見在地上玩的海鷗，這才猛然驚覺，路西加此時臉上的神可不就是在屋檐下，看著漉漉的小貓咪的樣子。付河在心里搖了搖頭，嘆他的姑娘是真的心。

他朝前傾，握住路西加的手：“沒有那麼嚴重。”

他這樣安，路西加卻搖搖頭。并不相信，倔強地說：“我都看到了。”

付河從前并不在意上會不會留疤，能被服蓋住的地方，往往了傷也不會被人看見，他自己就更懶得護理。但這會兒，他突然很后悔。

“嗯……”付河不想讓路西加再多想，忙繼續說，“其實今天想跟你說的重點不是這個，是想跟你說，那時候瑞哥幫我還債，我真的很激他。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對我來說，他就好像一個突然到來的救世主，給了我一個可以活下去的機會。所以……那時候我就答應他，以后我的歌，他要多有多，他有任何用得著我的地方，我一定義不容辭。”

付河說到這停下來，路西加回視他的眼睛，不大明白地點了點頭：“嗯，這是應該的，怎麼了？”

人要知恩圖報，更何況是這樣大的恩。

對視中，付河抿了抿，接下來的話，似乎有些難開口。

“他現在幾次三番要我幫楚翰維寫歌……但我能看出來你非常反楚翰維。”

因為付河提到的名字，路西加心里猛地一沉。付河立刻看出神的變化，他了路西加的手，想讓放松一些：“能不能告訴我，他做過什麼讓你討厭或者傷害你的事？這樣我才能更好地拒絕。當然，如果有什麼需要保的事，我不會直接跟瑞哥說，但我得知道他到底對我的朋友做過什麼，有多嚴重。”

路西加知道付河說的話是合合理的。謝其瑞對于付河而言，不僅是伯樂，更是恩人，不能要求付河憑著自己一點緒的變化和完全沒有頭緒的猜測，就去違背他當初對謝其瑞許下的承諾。

低頭看著地板反著的亮，腦袋里混一片，一些零星的片段又沖到了的腦海里，像沒有上對的油畫，突兀刺眼，蠻橫地和剛剛得到的信息來回撕扯。

一直沒說話，付河也沒有催，就拉著的手，一下下撥弄著的手指，耐心等著。

路西加于是將視線挪到兩人纏的手指，看著他們之間的紋路一次次重合、錯開。

半晌，搖了搖頭：“其實也沒什麼。”

握著的手指慢慢收，付河低著頭沉默一會兒，變用兩只手拉著。他重新抬頭看，輕輕嘆了聲氣，說：“不要逞強。”

許是周圍太靜，付河又將這話說得太溫，有那麼一瞬間，路西加幾乎想要自私一把，將過往的事和盤托出。但也只是那麼不到一秒鐘的時間而已，沖很快被理智和習慣過，快到都沒來得及表在臉上。

所以，付河看到的路西加仍舊是鎮定的，甚至還微微抬著角，像在笑。

在付河摻著擔憂和質疑的目中，路西加再次搖了搖頭：“真的沒什麼大不了的，就是他以前追過我，而且很煩人，所以我很討厭他。”

看上去，路西加此時真的沒有什麼反常的表現。但付河卻相信，他們第一次一起遇見楚翰維時，他所到的路西加的憤怒和恐懼都是真實的。他記得從背后悄悄拉住自己袖子的手，記得路西加在車上不安的樣子，那絕不是簡單的“被糾纏”過能帶來的緒。

但不想說，他也就不愿意再繼續。所以付河也只是笑著了的頭，說：“好，不管怎麼樣，他現在不敢了，如果他敢再來找你，我肯定揍他。”

心里的難隨著付河這句話而消散了一些，路西加點了點頭，盡量讓自己笑得更自然。之后的時間里，努力克制著，讓自己不要再去想和楚翰維有關的事，但當晚還是不可避免地失了眠。這一晚接收到了太多的信息，緒又千回百轉、大起大落，躺在床上，大腦卻像不肯停止工作似地，不控制地產生各種想法。大約到了三點鐘，躺得實在難，便想起來去趟洗手間，順便看看在客廳睡覺的海鷗。

沒想到出了臥室，卻看到付河的工作間還亮著燈。木門虛掩著，窄窄的隙出一道。

這麼晚，還在工作嗎？

路西加放輕了腳步靠近，推開門，看到付河正戴著耳機在編曲，海鷗則趴在桌角，睡得正香。大概是貓天生警覺，又聽覺靈敏，路西加明明覺得自己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海鷗卻還是在推門后開了眼皮，睡眼朦朧地了一眼。

路西加本來只想看一眼，并不想打擾付河的工作。現在被一只貓發現，沒顧得上多想，竟然出一手指，豎在邊，想讓海鷗不要出聲。

可海鷗顯然看不懂人類的作，幾乎在同時，海鷗就已經張了一聲，然后起，似要跳下桌找。

下一秒，原本背對著門口坐著的人便回了頭。

付河見了顯然很吃驚，他第一反應是轉頭看向掛鐘，確認了一下現在的時間，隨后很快摘下耳機，問：“沒睡？”

路西加垂下手，往里挪了兩步。

“睡不著。”

話說完，連自己都被自己過于明顯的撒語氣震驚到了。一時搞不清自己怎麼會這樣說話，還沒回過神來，便看見付河朝出一只手：“那過來。”

這次，他的旁邊可沒有另一把椅子。

路西加被他牽著朝前走，隨后腰上忽然一。視線的水平位發生了變化，被他攬著，側坐在了他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