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時似一朵清麗出塵的芙蓉，含怒時又是一支帶刺的玫瑰。

但是蕭晏看著，更像一朵牡丹。

盛開在他掌心，他可以澆灌，滋養以華貴，以雍容。

尤其是這一刻，他不僅歡喜，而且得意。

小葉子終于幫著他說話了，同他站在一條線上。

往前數一載，還有樁開心的是，便是暌違五年，有愿意過生辰了。

當年因為那一場焚寂，那一個掌，四月十七，了他們誰也不愿提起的日子。

蕭晏自然想給過生辰，但更怕刺激。便都是讓蘇合旁敲側擊地問話，自然都是不愿的。

不想五年后，竟自己提了出來。

蕭晏恨不得舉國同慶。

小姑娘卻道，“不是學了面片湯嗎 ，做一碗壽面與我便好。”

吃著面，道，“我還想種一株七星海棠，蘇先生醫書里看到的。其花瓣泡茶飲之可生幻覺，我、想見一見阿娘。”

說的坦，思念亦是明朗。

縱是蘇合說這樣有些傷，蕭晏覺得也沒什麼，總比凡是事悶在心中好。

七星海棠難得，然去歲歷經三月，蕭晏親自前往西北邊境，如回紇境，尋來此花種寢殿院中。

今歲四月已經開花了。

七星海棠花期不過七日，小葉子卻沒有摘下花瓣，反而蕭晏摘了兩瓣，被截住搜了出來扔在了花圃里。

十七這日，吃著蕭晏做的壽面，低聲道，“那花甚是麗，看看便罷了。你我子都不好，別喝了。”

話落，蕭晏的眼淚亦掉下來。

便是這一刻，回想起來，他依舊覺得心口滾燙。

他一點一滴收藏著對他的好。

相信時能夠帶走一切。

譬如，秋棗。

雖然依舊要他做棗泥米糕，卻也不再要他吃。只是一人靜靜地看著，然后將它們捧上床榻，放在骨灰旁。

只是每逢這時，便又沉默下去，白天黑夜地抱著那個罐子躺著。

索時間不長，每年也就那麼兩三日。

蕭晏只當懷念阿照，便也不敢去打擾。

只坐院子中，隔著門窗陪。

石桌上，亦放著一盤棗泥米糕。

他雖不能多用，但嘗兩口總也不要。

他含在口中，慢慢咀嚼。

想著們母，當年便是以此果腹。

不是的，當是連這樣的東西都沒有。

這般想來，握在指尖的糕點破碎，他的手抖得厲害。

*

建安八年，小葉子十三歲，是可以說親的年紀了。

蕭晏沒有急著給定親。

天子的兒不愁嫁。

他做了一件更重要的事，通知六局準備婚服。

需要尺寸的地方尚且留著，先制配飾。

蓋頭，羅帶，披帛，他讓他們把這些材料通通送來自己的寢殿，由司制指點著，一針一線地制。

整整九個月，終于制好。

他將這些放在箱籠里，想著等定了親，量了尺寸剩下的再慢慢做。

沒等到兒的親事，先等來了自己的。

十月里，戰多年的回紇，降書遙遞。為表誠意，回紇長公主親來上貢。

說是上貢，亦在和親，貢的是自己。

宮宴上，外邦公主輕紗遮面，肚臍嵌珠，腰間環佩叮當響，足腕間瓔珞如翡翠。

一雙描細繪的碧玉眼，如又如魅。

座上的君主自是觥籌錯的高手，亦有四兩撥千斤的手段。縱是這一刻了十丈紅塵，接了舞姬公主的眸，化作一可以左擁右抱地姿態。

然笑不迎眸，眸不聚。近臣都能看懂，這是下一瞬便要冠冕堂皇賜給臣下了。

但十三歲的還不曾見識過，即便再聰慧，的噴薄亦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

的眼前，又開始浮現母親的影子。

衫襤褸，尸骨不全。

呼吸開始急促，攏在袖中手發出骨節咯吱的聲響。

一舞畢，外邦公主盈盈上拜，捧夜杯置葡萄酒于君上。

青年君主尚未來得及接過，便聞得左側聲音響起。

“陛下近來不宜飲酒，這杯便由本殿待飲。”話語落下，的姑姑已經上前接來。

那公主有些惱怒轉，瞥一眼。

小葉子掩袖飲下，笑道，“且上前來，與本殿看看模樣。”

公主怒上前。

豆蔻之年的，對著雙十年華的子，不僅無懼，反而愈發盛氣凌人。出玉蔥般的手指，過對方面龐，勾下面紗，又回去眉眼。

不由道，“這雙眼睛倒是不錯。”

“只是本殿時，遇見一人，堪稱絕。后來再見所謂佳人，便都了煙塵。”頓了頓，挑起面前人下頜，蔑視道，“公主三分姿，與之相比，便是足下破泥。”

“你——”外邦子被箍的不得彈。

“殿下，我說的可對？”小葉子毫沒有理會，只側首問正座的人。

“對。”蕭晏連想都未想，應道。

“你們欺人太甚……”

“欺你又如何？”小葉子笑，手中發力，一手持了案上玉箸，直往雙目去。

鮮濺了一臉，卻連眉都未皺一下，只撐著口的起伏和氣息的連番急促，鉚足了勁捅下去，切齒道，“狐東西，你勾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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