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半年，舒展了筋骨，恢復了神氣。

十一月底，跟著蕭晏去驪山冬狩。整整兩月，辭舊迎新，在驪山上又長大一歲。

騎在馬背上，來野兔，麋鹿，棕狐。鹿和兔，取了的部位，生火烤炙，送去蕭晏佐酒，狐貍剝了皮讓司制給他做護膝。

建安四年，小葉子九歲。

誠如一年前在床榻所言，再不任，不惹蕭晏生氣。

甚至，從這年的春日開始，將學業搬到了勤政殿。

蕭晏早朝時，便在偏殿暖閣給他做膳食。他下了朝回殿開加議會，便在一旁完功課。

散會，將煮好的湯水奉給他，自己在旁邊與他一道用下。

除了話，沉靜，蕭晏尋不到不好的地方。

灑下來，將隔案幾對坐的兩人影并在一，擔得起歲月靜好。

甚至，他覺得阿照若是泉下有知，大抵也能安心的。

只是深夜里，蕭晏時不時去承乾殿看，見摟著骨灰夢靨，到底心有余悸。

甚至，不知從何時開始，改了稱呼，再不喚他陛下，只肯稱殿下。

蕭晏不是不聽，實乃每一聲從口中喚出的“殿下”，都會將他拉回舊日時。拉回到秦王府，和葉照在一起的時候。

他從未忘記過葉照，只是害怕孩子還在恨他。

他看著認真書寫的字，回想分毫不差的禮儀，送給他的護膝……

孩子也想對他好的。

怪只怪自己，當年那一掌，打退了。

他安自己，時漫長，只要他努力，還是有機會將養得肆意活潑的。

皇天不負有心人，這年秋天，落了第一場白霜后。

小葉子改了胃口，當是吃膩了司膳的點心，破天荒再次扯住了他全部的袖角，“殿下，能尋點旁的點心給我嗎？”

的眼睛亮的晃人，盛滿秋日午后的細碎日，模糊笑意。

蕭晏很是高興，終于又開始主開口。

有了一點撒的樣子。

于是，宮外朱雀長街上的百年老字號“甘華齋”里的掌勺，被蕭晏整個拎進了皇宮。

霜方糕，兩豆黃，水晶椰蓉，貴妃紅……三個掌勺并著整個司膳，番做了□□日，流水般給小公主試用。

小葉子趴在案桌上，自己嘗一口，再喂一口蕭晏。

眉間松開又皺起。

蕭晏著眉宇，“還不滿意？那且等等，朕已經下了詔令，下月外邦進貢，且看看他們有何新鮮的吃食。”

小葉子撥下他的手，兩只小手攏上一只大掌，搖頭，“阿娘給我做過棗泥米糕，可惜吃不到了。”

被細十指的掌心，生出細汗。

蕭晏深吸了口氣，反手握住，“可記得怎麼做的？朕給你做。”

小葉子抬眸看他，笑著告訴他烹制的方法。

紅棗風干，碾碎瓣，和米團中，上架蒸即可。

若有細糖，撒些更好。

聽來容易，只是蕭晏還是紅了眼眶。

阿照給做的，定然沒有細糖。

細糖是稀罕，尋常人家都是拿來作佐料的，平素本舍不得用。

何論們。

蕭晏了小廚房，讓司膳備足了細糖。

想定要讓兒甜個夠。

只是想歸想，做歸做。

大葉皇朝的皇帝陛下，擼起袖子卻有些發憷。

他的一雙手，尸山海里握過長劍，樓臺亭閣中繪過丹青，偏不曾在這春之水中泡過。

于是，第一回棗子去核不甚干凈。

第二回水太多沒有和好面。

第三回水太燙醒不出面。

第四回火太大沒出鍋先出了焦味。

……

小姑娘等得昏昏睡，趴在案桌上綿綿合上眼。

他看見，干手，揀了自己的披風給蓋上，抱著送去寢殿，回頭繼續開灶再做。

從來聰慧的男人，但凡悟了技巧，剩下便是孰能生巧的事。

這年冬之時，他做的棗泥米糕已是香糯，口即化。

不僅如此，他還學會了包餃子，做面片湯，熬粥燉小菜。

時匆匆，他還能養幾年。

等嫁了人，同桌用膳的機會就更了。

建安五年，小葉子剛到十歲，蕭晏便已經在想婚嫁的事。

其實也不算早，按風俗，子十三可定親，到了十五便可出嫁了。然放眼整個大葉朝，他覺得無人能配上小葉子。

又是一年秋風催落葉。

他端著微微放涼的棗泥米糕，顛顛捧給承乾殿中的小公主。

然殿的一瞬，心中莫名生出一層懼意。

去年雖是頭一回做，但后來反復練習，做得也算功。只是小葉子沒有吃，只輕嗅過，彎下新月一樣的眼睛，道了聲好香。

然后喂給他吃。

夸他厲害，竟然真能做出來。

甚至道，阿娘都沒您手巧。

一塊塊的喂給他，他一口口咽下去。

整整兩盤，一點都不曾剩下。

“會不會有點撐？”問。

蕭晏無奈笑了笑，“左右不用晚膳便好。”

本不是撐不撐的事。

蕭晏時用藥常吐，后來又連遭打擊，葉照兩次離別，生離和死別，都讓他自我糟踐過一段時日，三餐不規整，杯酒不離。如此徹底傷了脾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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