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燦的日斜照在青瓦重檐殿頂,坤寧宮前的牡丹灼然綻放。
一襲天青宮裝的蘇皇后站在窗畔,手持金剪耐心剪去多余的枝杈,再將修剪好的花枝泛著溫潤澤的青瓷斛中。
艷的牡丹和了蘇皇后素雅的面容,卻蓋不住眉眼間的淡漠。
云婳徐徐上前,福一禮:“見過皇后娘娘,娘娘萬安。”
蘇皇后回眸看了云婳一眼,放下手中金剪,接過宮人遞來的帕子,了手,轉走向殿西側的長榻,道:“過來坐。”
云婳依言跟在蘇皇后后,隔著一方檀香案幾坐在對面。
案幾正中是一個巧的蓮花型青瓷香爐,香爐周圍整齊地擺放著香匙、香篆、香箸、羽掃、香鏟等合香工。
蘇皇后執起金香匙從香盒里舀了些許香料,看了眼青瓷香爐,問:“可會合香?”
云婳稍稍斂起袖口,很有眼地幫蘇皇后拿起香爐蓋,輕聲道:“會一點。”
蘇皇后默然頷首,目看似隨意地落在云婳的右手手腕上,淡聲問:“不喜歡本宮賜的玉鐲?”
云婳一怔,趕忙回手,站起立于榻側,低聲答話:“能得娘娘恩賜是云婳之幸,對娘娘所贈之更是珍之之,生怕戴在上磕損壞。”
蘇皇后抬眸看了眼云婳,眼神無波地繼續往香爐中添置著香料,語調平和:“辰王妃不必驚慌,本宮只是隨口問問。”
云婳下心中張,小心看向蘇皇后,聲音乖巧地說:“謝娘娘諒。”
清新雅致的香氣逐漸從香爐中溢出,裊裊煙霧之中,蘇皇后那張清雅沉靜的面容,愈發顯得悲天憫人的寬厚。
蘇皇后放下手中香匙,遲聲開口:“說幾道辰王喜歡的菜品,本宮讓人記下。”
云婳神態自若地說了幾道司珩喜歡的菜品,心中卻暗自慨嘆:要不是知道司珩時一直遭司玨的欺凌,還真就要信了蘇皇后這副慈悲模樣。
就像昨日的玉鐲,司珩里里外外仔細檢查一番,雖未發覺異樣,但為了安全起見,還是沒有戴。
蘇皇后讓宮婢記下后,倒也沒再多留云婳,而是讓自行離去。
剛一出坤寧宮,云婳便瞧見疾步走來的司珩。
云婳站在原地,臉上漾開明的笑,欣喜地對司珩揮了揮手,甜甜地喚他:“殿下。”
司珩快步上前,握著云婳的肩膀,從上到下仔細打量了一遍,見人無恙,劍眉才稍稍舒展,低聲問:“可被刁難了?”
云婳笑著搖搖頭,安地依偎進司珩的懷里,下抵在他骨上,彎起眼睛仰頭著他,聲說:“皇后娘娘沒有為難我,殿下放心吧。”
司珩松了口氣,俯下與云婳眉心相抵,所有的疏漠轉瞬融于堪比暖的笑靨中,寵溺地蹭了蹭的鼻尖,問:“婳婳想不想在宮里轉轉?”
“可以嗎?”云婳眼睛一亮,期待地問。
司珩頷首,漆眸泛起深沉和的碎,影之中卻只清晰映著一人,他說:“只要本王在,婳婳想做什麼都可以。”
而兩人溫的一幕,恰好落前來坤寧宮給蘇皇后請安的司玨眼中。
司玨半瞇起眼睛,站在宮道另一側,窺視著遠甚好的司珩和云婳,直到二人離去,他才從暗走出,了坤寧宮。
蘇皇后垂眸看著剛才在云婳面前燃起的香,對宮婢道:“來人,換了這香。”
說罷,起再次走到窗畔,神如常地繼續修剪起花卉。
“母后。”司玨殿低喚了蘇皇后一聲,走到邊,略顯擔憂地說:“今日早朝父皇給司珩封進爵,又在帝京賜了府邸。”
鈊州一案,司珩必封賞這在他意料之中,但將府邸改賜在帝京,這就變得耐人尋味了……
司玨眸憤恨地繼續說:“如今看來父皇有意扶持司珩,云驍的西川軍定然也站在他那邊,鎮北侯沈既白還要求娶云家的另一個兒。呵,大魏最強悍的兩隊兵馬盡皆歸他,他的勢力倒是比司華還要強上一倍。”
蘇皇后眸平和地聽著司玨的話,手中作未停,微微偏頭,耐心地尋找著多余的枝杈,淡聲說:“人啊,就像這花一樣,勢強便削,花滿則剪。”
“倘若云家的那個兒不在了,沈既白與云家的關系自然就斷了。”伴著“咔嚓”一聲悶響,一截花枝被其生生剪下,掉落在地。
蘇皇后抬手住另一截花枝,慢條斯理地繼續修剪:“至于云驍,咱們安排在西川軍中的眼線也該一了。”
聞言,司玨恍然大悟地俯撿起被剪斷的花枝,又一截截掰斷,眼中流出毒的笑,接道:“如此一來,那個病秧子娶的小王妃也毫無用了。”
蘇皇后并未說話,將金剪放在花盆旁,垂眸欣賞著修剪好的花枝,素手輕輕過一朵開得正艷的牡丹,的花瓣好似子俏麗的臉頰。
那個小王妃怎麼會無用呢?可是為他倆準備了一份大禮,而那個小王妃便是最重要的一環……
蘇皇后掀起眼皮,看向院子里宮婢正在傾倒的香灰,角幾不可見地向上一揚。
打從第一眼見到司珩,便覺得他是所有孩子中最像魏帝的一個。
而那日在紫霄殿,瞧見司珩如何待云婳,更讓覺得似曾相識。
如此相的兩個人,倘若眼睜睜地看著對方死在自己面前,該是很痛苦吧?
二十年前,瞧過的那一幕再次浮現眼前。
蘇皇后素來平靜的眼中閃過一凌的快意,未染丹蔻的凈白指尖輕輕一掐,牡丹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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