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姝對上沈既白低頭看來的黑眸，心中一慌，匆忙往旁邊退開，卻不小心踩到了他的腳，形趔趄地后栽。

沈既白略一俯，勾住云姝的腰往懷里一帶，穩住踉蹌的形，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

掌心下子的腰肢，細到不足一握，到不可思議。

云姝被地撞進一個泛著冷檀香的懷抱，蔥白的手指下意識地抵在沈既白的膛，用力推開他，慌后退。

直至后背在懸掛著地圖的墻上，一顆心仍撲通撲通跳。

沈既白淡定地看著宛如驚弓之鳥的云姝，俊朗的臉上并無喜怒。

甚至瞧見云姝害怕，他還非常有禮地后退了一步，道：“只是扶你。”

云姝手心著微涼的墻，抬眸看向面沉似水的沈既白，忽然生出一愧意。

他可是戰功赫赫，威名遠揚的沈侯爺，他只是想扶站穩，不應該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更不該像對輕薄之徒一樣，那般沒禮貌地推開他。

“多謝侯爺。”本就孱弱的含目因著心中的愧意而縈上一層水洇洇的霧氣，看起來更加惹人憐惜。

沈既白沒多說話，轉下鶴氅，隨手搭在架上，朝書案旁邊的茶臺走去。

隨著沈既白轉，在云姝周圍的強大氣場才終于散下去一些，捂著心口，淺淺松了口氣。

正要告辭，卻見坐在茶臺后的沈既白雙掌撐在茶臺邊緣，掀起眼皮看向，道：“過來。”

“多謝侯爺，我不，就不喝茶了。”云姝依舊站在地圖前，規規矩矩地輕聲回話。

沈既白看著低眉垂目的云姝，極淺地笑了一下，慢悠悠道：“過來泡茶，本侯喝。”

啊？云姝因會錯意，白皙的臉頰驀地泛紅，垂在側的手指，指尖進手心。

卻又不敢違背沈既白的意思，不僅是他的份，更是那種不怒自威的氣勢。

云姝坐在沈既白對面，用夾子夾起茶盞在溫水中浸泡，清洗茶，低垂的長睫如蟬翼般微微翕。

沈既白視線在云姝瑩白的臉上凝了凝，忽然開口：“你二哥同本侯提過你。”

云姝愕然抬眸，手上作一頓，實在想不出在什麼況下二哥會同沈既白提？

“我二哥同侯爺說什麼了？”云姝愣愣地問。

沈既白作自然地接過云姝手中的夾子，指腹若有似無地過細的指背，道：“說你溫婉嫻靜。”

平緩低沉的語調聽不出太多緒，但云姝還是心跳快了一拍。第一次從外男口中聽到對自己的評價，即使是轉述的。

云姝藏起仿佛被燙了一下的手指，半垂著眼睫悄悄去看被沈既白夾在手里的茶盞。

沈既白看了眼云姝微紅的臉頰，卻未將云驍的下句話告訴……

“我二哥還同侯爺說什麼了？”云姝歪著頭小心去看沈既白，輕聲問。

沈既白看著終于敢直視他的云姝，將泡好的茶遞給，聲音中著欣賞：“云驍說建功立業，封加爵，只為讓他的姐姐和妹妹們嫁得有底氣。”

云姝聞言，心中一暖，想到為了們而在戰場廝殺，有家不能回的二哥，握著杯子的手指微微發，眼中不泛起意。

已經三年沒見過二哥了，那個會給和云婳買糖葫蘆，會帶倆去吃好吃的二哥。

“吧嗒”一滴清淚落在茶盞中，起一圈圈黯然的漣漪。

時至今日，沈既白仍記得三年前，他和云驍共退狄栄后，站在黃土堆的高崗上，俯瞰殘著烽火狼煙的戰場。

他對云驍道：“此役大勝，宮中封賞必不會，朝中親貴怕是也早就盯上你這乘龍快婿了。”

云驍爽朗一笑，搖了搖頭，拔出腰間長劍在黃土上，遙闃州方向，低聲道：

“這世上子本就不易，嫁人更是一場豪賭。我不能時刻保護我的姐姐和妹妹們，但我的軍功就是們嫁人的底氣，讓外人不敢隨意欺辱們的底氣！是以，我不會過早娶親，我要留在戰場殺敵立功。”

天邊熔金般的夕傾瀉而下，余暉灑落廣袤大漠，勾勒出年輕將軍棱角分明的臉和堅毅的眼。

沈既白拍了拍云驍的肩，看了眼他立在旁邊閃著冷冷寒的長劍，道：“干將發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蒼，地履其黃。前途似海，來日方長。”

沈既白收回思緒，抬目看向云姝，才發現小姑娘不知何時竟然哭了。

低垂的長睫上掛著晶瑩剔的淚珠，蓄在眼中的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沿著白皙的臉頰蜿蜒落，微微的雙肩，就像是春風中搖曳的柳枝，荏弱。

沈既白神微怔，再次想起云驍的話“我三妹妹比較哭，但哭得不難看”。

而此時，趴在門外將窗戶捅了個窟窿，踮著腳尖往里看的顧銘安急得直跺腳。

對彎腰蹲在他旁邊一起趴門的藏冥，道：“義父怎麼還不趕說點話哄哄姝姐姐，看有什麼用啊？”

“也許侯爺不知道要說什麼？”藏冥擰眉思索。

沈既白確實不知道要說什麼，只好對云姝道：“別哭了。”

本是安的話，但從戎多年，即使是尋常話語，說起來也會不自覺地帶著將帥的威嚴。

故聽在云姝耳中倒像是下軍令一般，嚇得趕咬住抖的瓣，用帕子胡了臉上的淚，噙著一雙霧涔涔的眸子楚楚著沈既白，等待他的下一步指令。

沈既白看著極溫順的云姝，冷的角溢出一無奈的淡笑：“沒有不讓你哭，是勸你別哭了。”

云姝似懂非懂地看著沈既白，水般的聲音里還帶剛哭過的鼻音，小聲說：“我想回家……”

這話說的，好像他把錮了，不讓回家似的！

“嗯，本侯送你。”沈既白沉眉看向眼睛紅紅，小心翼翼的云姝，越看越像只兔子。

云姝立即搖頭：“不敢勞煩侯爺，我自己回去就好。”

“我送你。”沈既白沉聲又說了一次。

果然，兔子再次被嚇到，但也老實了。眨著一雙紅眼睛，看看他，又順從地低下頭，不再反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