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一名小侍小心翼翼一路繞過人多的地方，就這麼著宮墻，進了碧霞宮。

宮殿之中，爐煙裊裊，有清淺的香氣彌漫開。

穎妃坐于上首，一旁的老嬤嬤正在為添茶，笑著道，“娘娘，這三皇子因為辦差不力被罰去守陵三個月，對我們來說可是大好的機會啊。”

穎妃抬手，施施然接過杯盞，冷笑一聲，“聰明反被聰明誤，這回葉瑾鄞算是栽了個大跟頭。”

“老奴聽聞，今早乾德殿那邊，圣上大發雷霆，不僅僅只是三皇子，就連兵部和工部的人，都被圣上罵了一通。”

這兵部和工部，可是三皇子的人。

他們被牽連，于穎妃而言自然是好事。

不過...

穎妃斂了笑意，“我們也不能高興得太早。”

“葉瑾鄞監工，糧草的儲備驛站修建出了問題，但圣上只罰他守陵三月，當真是輕拿輕放。”

由此亦可見，順明帝對他還是極為寵的。

老嬤嬤道，“不管如何，既然接下來這三個月，三皇子不在京中，那我們便能想辦法讓兵部和工部倒戈。”

“無論怎麼看，這三個月于我們而言都是極為有利的。”

這話倒是不假。

穎妃垂眸飲茶，淡淡道，“灝兒呢？讓他進宮，本宮有要事代給他。”

“毓王殿下許是在毓王府，老奴馬上讓人去請。”

話音剛落，老嬤嬤剛要有作，便看到有一小宮急匆匆。

低聲道，“娘娘，小德子來了。”

小德子？

是安在三皇子宮殿的小太監。

穎妃眼眸驟斂，“讓他進來。”

宮朝外喚人，小德子低垂著眉眼，著肩膀快步。

一進來便直接跪了下來，面倉惶，“娘娘，大事不好。”

穎妃眉尾一跳，厲聲道，“何事驚慌？”

小德子說道，“娘娘，三皇子殿下被圣上罰去守陵，適才在離開之前，他召集門客議事。”

“奴才...奴才聽到...”

他支支吾吾，穎妃面霎時冰寒，“聽到什麼！”

小德子還是不敢說。

老嬤嬤眼睛微瞇，抬手一揮，將殿的所有宮侍，全都揮退。

直至殿中只剩他們三人，小德子這才低聲道，“三皇子殿下與門客商議，說守陵一事事發突然，待他三個月后回京，要向圣上揭發毓王非皇家脈一事...”

后半句話，小德子越說越小聲。

然而穎妃還是聽清了。

原本搭在桌上的雙手握拳，心口劇烈起伏上下。

穎妃如遭雷劈一般。

不可能的...

葉瑾鄞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瞇著眼，戾視線直直向小德子，一字一句道，“你可聽清了？”

小德子連忙跪趴下來，聲音有些低，咬字卻十分清晰，“此乃奴才親耳所聽。”

“在奴才來碧霞宮之前，三皇子殿下已經結束與門客的商議，眼下...眼下應該已經出了宮，要去守陵了。”

老嬤嬤看向穎妃，“娘娘，如今可怎麼辦？”

怎麼辦？

穎妃死死抿著，沒有回答。

混淆皇嗣脈等同于謀反。

葉瑾灝非皇嗣一事，若是被順明帝知道，那他們方家就完了。

而今葉瑾鄞已經同門客商議過，想來知曉這件事的不僅僅只有他們而已。

殺一個葉瑾鄞或許可以辦到，但卻難以悄無聲息將葉瑾鄞門客全都滅口。

死太多人的話，順明帝很快就會懷疑到碧霞宮和方家上。

與其等到被對方懷疑時才反擊，還不如主出擊。

穎妃原本溫和的面容驟然冷了下來，神漠然，眼底閃著猙獰的芒。

直接沖老嬤嬤開口，“研墨，本宮要立刻通知父兄。”

老嬤嬤立刻反應過來的意思，心頭一跳，問道，“娘娘，您確定嗎？”

若是按照原計劃，此時還遠未到舉事時候啊。

穎妃突然笑起來，“顧凜忱南下查案，葉瑾鄞被罰去守陵，如今京城已空，眼下便是最好的時機。”

若是等顧凜忱從南邊回來，等葉瑾鄞結束守陵返京，那他們才是真的平白浪費了好機會。

“可京中還有長公主、孟文康和淳侯等人啊。”

這些人雖然明面上并未站隊任何人，但實則卻與葉瑾鄞關系切。

穎妃瞪圓了眼，“沒了顧凜忱和葉瑾鄞，這些人又有何懼？”

誰能想到方榮和方燁磊會突然殺京城，待他們這幾個老骨頭反應過來，京城早已經被他們方家占領。

到時，這些人若是不聽話，殺了便是。

“但...”老嬤嬤有些猶豫，“駐軍私自回京，終歸是大忌，只怕以后史書留不下好名。”

穎妃邊的笑意更深，卻冷酷嗜，“史書？”

“史書向來是由勝者書寫的，只要我方家能登上最高位，還怕那幾個拿著筆桿子的文臣不？”

老嬤嬤見決心已下，便也沒再勸說，拿起墨條，低頭認真研墨。

穎妃垂眸睨向還跪在殿中的小德子，道，“你回去，繼續盯著那邊。”

“是。”

話落，小德子行過禮，低著腦袋退出宮殿。

一刻鐘后。

一封加急書信被送出宮，直奔池州而去。

穎妃不知道的是，這封信送抵方榮之手的那日，便是和葉瑾灝的下獄之日。

***

顧府。

溯風院。

冷月疾步穿廊，來到堂屋之中。

孟筠枝正坐在圈椅之上，雙眸盯著門口，見到冷月時，眼底明顯一亮。

兩人甚至沒有多言語什麼，冷月僅是朝微微頷首，孟筠枝便明白了一切。

三皇子殿下那邊，必定已經邁出計劃的第一步。

葉瑾鄞確實已經離京，但卻并未去往大靖帝陵，而是在南門附近找了落腳點，就地休整。

另一方面，他留了足夠多的人手在城中，可以隨時暗探穎妃的向。

后宮之中有長公主斡旋，而朝堂之上，則有淳侯父子和孟文康與穎妃陣營的人相抗衡。

孟筠枝抿了抿，事先寫好的紙條，放在小灰腳上的竹筒之中。

低聲道，“小灰，林禹或者池州，你定要順利找到他。”

小灰眼睛轉了轉，“咕咕咕”幾聲。

展翅，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