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川窩在沙發里，臉晦暗，四肢傳導著麻麻的刺痛。

整個人，整顆心，陷在無法自拔的漩渦里，沉溺。

姜野從煙盒里出一支煙，單握著打火機一，藍火焰躥出。

他猛吸一口，煙霧繚繞間，可以窺見他繃的神。

“曾經一度連臨安兩個字都聽不得，整個人頹廢至極、徹夜難眠，被診斷為重度抑郁卻不配合治療。”

“肩膀上長好的傷口時時幻痛，甚至……割過腕……”

姜野的話像一記悶雷，轟然在季川耳邊炸響。

心底陡然竄起一噬骨的痛，一路蔓延，直至將他吞噬。

他漆黑的眸向前方虛無，思緒一點點聚攏。

十三年前，季川就是在一種極端的況下見到的。

姜野繼續說：“再后來事出現了轉機，不再抗拒治療，很努力地配合醫生的所有方案。”

他掐著煙朝窗外點了點煙灰，“那段時間口中經常念叨著一句話：無懼黑暗深淵，明終會將至。”

——無懼黑暗深淵，明終會將至——

聞言，季川閉上眼，仰頭靠在沙發上。

心跳開始變慢，逐漸凝固，空氣越來越稀薄，他只覺呼吸難耐，窒息得要死。

他仿佛穿越時空，看到孩手腕間醒目的紅，刺痛著他的雙目。

姜野包括姜至父母曾經問過，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只搖搖頭，沒說話。

在別人看來沒來由的一句話，卻是那段日子里照亮的。

也正是這句話，拽著一點點走了出來。

姜野的聲音再次傳來，“熬過病最重的兩年，的況終于好了起來，可以正常上學、社，只要定期去做心理治療就行。”

“一直到現在，依然定期做心理治療，甚至比以前更加積極。”

“是因為你，不想和你在一起的，是個有心理問題的人。”

姜野想起曾經姜至跟他說有喜歡的人的時候，整個人都發著，好像又重新活了一次。

“說在酒吧見到你的第一眼，就莫名被吸引了，忍不住地想要靠近。”

“你可能不知道，從來沒談過，沒喜歡過任何人，對于別的男人的追求，下意識地想要逃避。”

姜野頓了頓，眼神沉了幾分，“因為13年前那件事，回到學校后被一些壞孩子造黃謠，導致刻意回避兩關系。”

“所以當告訴我要追你的時候，我很震驚。”

“這是第一次，主靠近一個男人。”

季川猛地睜開雙眼，陡然想起上一次在商場天臺解救跳樓的事。

當所有人不理解一個未年小姑娘被造黃謠是一種怎樣的心的時候，姜至站了出來。

說理解，說明白。

那時季川只是以為共能力強，說來安那名跳樓小姑娘的。

可現在看來，不然也。

因為也經歷過同樣的遭遇，同，所以能理解那是一種什麼樣的覺。

可當時他是怎麼做的？

他當時為了推開姜至，拒絕了主示好請吃飯的好意。

為了讓死心，他無視手臂上的傷，還故意用夏菲刺激。

他還清楚地記得——

那天，雷聲很響，雨很大，持續了一整晚。

得有多害怕……

還有后來他在訓練場上跑步，姜至倔強地跟在他后。

他明確地告訴，他不喜歡。

那天也下了雨，可是那天沒有回家，沒有他外套的支撐。

第二天，就生病了。

他依稀記得，那晚他被雷聲吵醒，他那時還以為姜至怕雷聲，本想去找安。

但他沒有。

那一晚，又是怎麼熬過來的？

想到這，季川第一次覺得自己真該死。

每一次，在姜至脆弱、崩潰的時候，他不沒有給予安，還在傷口上撒了一把鹽。

姜野聲音很淡，過聽筒傳來：“努力做一只撲火的飛蛾奔向你，哪怕最后被烈火無吞噬，也還是這樣做了。”

“曾經想過放棄的，在得知你家在臨安的時候。”

“臨安于而言，是一個無法接近又無法遠離的地方，是一個心存執念卻又不敢靠近的地方。”

“的高考績很好，可以去京北大學，那是夢想的大學。但沒去，因為京北離臨安太遠了，所以來了津城。”

季川雙目依然閉，抖的眼睫部，仿佛掛著水珠，在黑夜里閃著冷。

怪不得，在得知他在京北上的大學后，眼里的艷羨難以遮掩。

因為那里有夢想的大學。

季川看過的資料，高考績非常好，上京北大學完全沒有問題的。

但放棄了。

姜野摁滅煙，有些疲憊，“那件事過后，再也沒去過臨安。季伯父忌日那天，是13年來第一次踏上臨安的土地。”

“想放下心里的癥結，想好好和你在一起，所以去了。”

“也是在那天，再次墜深淵。”

決定去臨安祭拜的那天，姜至一路上都很張，姜至父母和姜野陪著去的。

到達烈士陵園后，去了趟洗手間，正好接到了夏菲的電話。

從夏菲那里得知了季川和季銘的關系，本無法面對季川，也更加無法原諒自己。

覺得，那個人是誰都可以，就是不能是季川。

已經破壞了別人家庭的完整，更不能接季川因為而失去父親這件事。

季川是第一眼就的人，的人卻因為失去了父親。

過不了心里那道坎兒。

姜野重重呼出一口氣，了把臉，“本來就很自責季伯父因為救而犧牲這件事，更無法接你是季伯父的兒子這件事。”

“誰都可以，但你不行。”

“這段時間，每天都在水深火熱之中，繃的神經不斷撕扯著，沒辦法，只能躲著你。”

姜至從來不覺得一命換一命于而言是一種新生，覺得自己不值也不配讓別人拿命去換。

尤其是對方是人民警察。

每個人的生命都是獨一無二的，難道因為他們是警察，上肩負著為國為民的責任，所有的犧牲就都是應該的嗎？

可是，警察的命也是命。

他們也是孩子、父母、丈夫，也有自己的生活和未來。

可事已至此，又無可奈何。

良久，兩人都沒有說話。

靜謐的夜里，往事再次被翻開重提，傷疤未愈，鮮淋漓。

姜野指尖轉著打火機，思索良久。

最終，他沙啞著嗓子開口：“季隊，十三年前確實是我們姜家對不起你，如果你……”

后面的話，姜野有點說不出口。

犧牲的人是他的至親，他不確定季川是不是會毫無芥地去姜至。

“我。”

“我們會幸福，會有好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