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燕爾，正常正常。”

倆人按下碼進門。

坐在餐桌邊的封震業似乎并沒有聽到, 只全神貫注地看著眼前的iPad，而許亦文的聲音，很快從裏面傳了出來。

“外公, 我在這兒好的，您別擔心。”

封震業雖然和自己的兒劃清了關系，但顯然，對于這個曾經疼的外孫, 他還是保留了最後的誼, 聞言神溫和道：“知道，外公知道你聰明, 肯定適應得來, 生活上怎麽樣？要是缺錢，就跟外公說。”

“我知道的，外公, 我不缺。”

“對了，惜惜呢？”

“我們沒有聯絡了。”

封震業一時無言，許亦文不知道南知和封弋來了，沉默兩秒後, 反問了一句：“外公, 知知最近……怎麽樣？”

封震業也是這才意識到倆人進門，只能模棱兩可地回答：“好的，外公會好好照顧著，倒是你，小文, 所有人都可以說你媽不好, 但畢竟是你媽, 疼你不是假的, 你偶爾，還是打個電話給……”

南知聽到這裏，才明白剛才門外封麗樺的失態是為何，虛榮、自私、愚蠢，但不可否認，也是一個兒子的母親，只是的方式，有待商榷。

也不知道許亦文聽沒聽進去，他只淡淡應了聲：“我知道了。”

“好，好，你應該要上課了吧？那外公先掛了。”

“嗯，外公再見。”

掛斷視頻，封震業把iPad關了，看向南知道：“知知來了啊”。

“說好今晚來陪爺爺下棋的。”

南知笑著點頭，扯了扯封弋的襯衫下擺，封弋有些不習慣，卻還是聽話地喊：“爺爺。”

封震業眼裏閃過一訝異，最終低低“嗯”了一聲。

見他起，南知扶著他走到紅木塌上坐下。

很快，客廳安靜下來，空氣裏只有棋子落在棋盤上的聲音。

從頭到尾，誰都沒有提起許亦文這個名字，就像剛才的一切，從來沒有發生過。

封弋坐在沙發上，低頭看著手機，時不時擡眸一眼戰況，臉上沒有毫不耐，封震業落子的作停頓許久。

這一刻，他才真正開始反思，封弋好像變了，真正還拘泥于過去的，反而是自己。

下到臨近十點，南知想起林醫生的叮囑，提醒道：“爺爺，不能熬夜，你該去睡覺了哦。”

封震業顯然還意猶未盡，厲聲斥責：“這個林醫生，就是廢話多，我好得很。”

南知笑著安：“爺爺，我明天休息，白天也過來陪您下，下到您盡興？”

“這可是你說的哦。”封震業轉念又覺得不對，“既然明天還過來，那還回去幹嘛，直接在這兒睡。”

南知倒是沒想過這一點，來來回回確實麻煩，而且這趟拉封弋來，不就是為了緩和爺孫關系？那多待一會兒總歸是好的。

于是轉頭對封弋說：“那我們今晚在這兒睡吧？”

封弋意味深長地看著：“你確定？”

南知理所當然地點頭。

“行。”封弋暗滅手機，沒什麽意見。

把心滿意足的老爺子送回臥室，封弋和南知一前一後穿過走廊。

經過封弋的房間，他打開門，轉，像是等待兔子自己走進牢籠的狼。

南知愣住，低了聲音說：“我可以住客房。”

封弋擡手指向走廊天花板一角。

南知的目對上那角落裏的攝像頭，一下如夢初醒。

怎麽忘了，當初擔心老爺子的，林醫生建議可以在走廊裝個攝像頭以便觀察。

雖然這攝像容平日裏沒人會看，但萬一哪天老爺子心來看了，發現倆人結了婚卻不住在一間房，不就穿幫了？

這才明白，封弋剛才為什麽會問確不確定。

不過好在，南知很快就想開了。

上次在酒店，他是等睡著之後，不知道淩晨幾點才走的，其實和住在同一個房間，也差不了多，還糾結這些幹嘛呢。

越過他走進房間，裏面只有一張大床、書桌和櫃子。

可南知明明記得，上次進來的時候，是有一個大沙發的。

“那個沙發呢？”

封弋靠在櫃子上，手裏把玩著手機：“哦，之前覺得占空間，就給撤了。”

“……”南知尷尬，也不知是安他，還是安自己，“沒關系，一起睡也行的，我相信你。”

面對這種大可不必的信任，封弋走到櫃前，從裏面拿了一床新的被子，直接鋪在地上。

“很憾，我不相信我自己。”

南知：“……”

上前想幫忙，卻被他按著肩膀坐在了床上。

“去洗澡，然後睡你的。”

“哦。”南知靦腆笑笑，又想起，“我沒睡……”

封弋拉開櫃，從裏面取出一件寬松的白恤遞給：“新的，沒穿過。”

南知拿著就鑽進了浴室。

出來時，封弋的地鋪已經鋪好了，但房間裏并沒有人，南知低頭看了眼堪堪遮住大的T恤，暗自松了口氣。

飛快地鑽進床上的薄被裏，等了一會兒，封弋才從外面進來。

南知好奇地問：“你去哪兒了？”

封弋的視線從的腦袋到掃了一遍，半開玩笑半認真似的反問：“你說呢？”

在這方面，封弋一向很直接，從來不把對的藏著掖著。

南知臉頰一熱，默默把被子又往上拉了一點。

封弋無聲輕笑，拿起一旁的T恤也進了浴室。

十幾分鐘後，水聲停下，封弋換上了一件和南知上款式一模一樣、只是不同的黑T恤。

乍一看，倒像是裝似的。

乖乖地側躺著，像是已經睡了。

封弋關上燈，平躺在地板上，右手手臂枕在腦後，著天花板，覺得空氣裏似乎飄著一香味。

明明倆人用的是同樣的洗發水和沐浴，可當沾染了的氣息之後，封弋卻總覺得味道裏夾雜了些別的東西，勾引著他心裏那破土而出的躁。

他翻了個，背對。

後卻突然傳來低低的一句：“你……是不是睡不著？”

封弋轉，朝向的方向，倆人一高一低，目借著窗簾隙裏灑進的些微月，直直對上。

“你呢？”安靜的空間裏，他的聲音像是自帶回響。

南知抿，有些尷尬地說：“我也睡不著。”

封弋擡手，按亮了一盞床頭的小燈，昏黃的燈撒在倆人上，顯得靜謐而和。

“那聊聊吧。”封弋說。

南知側著，問：“聊什麽？”

封弋便笑：“你對我沒什麽好奇的？”

“有。”南知坦誠點頭，“但我怕問了……你會生氣。”

“我不會。”

南知半信半疑，最後還是大著膽子問：“那，你和爺爺，為什麽會那麽水火不容？爺爺明明說，你小時候，是很喜歡纏著他的。”

封弋自嘲地笑了一聲：“小時候的事，其實記不太清了，但從我有記憶開始，我一直覺得，在他眼裏，我不像一個活生生的人，更像是，我爸的一個替代品。”

“我爸很出，從小就聽話，不讓他心，高中每次考試幾乎都是第一，高考又是輔川狀元，後來畢業之後，也是爺爺讓他做什麽就做什麽。我那時候，確實也不，十六七歲的年紀，只想證明我就是我，不是我爸，所以選擇了一條和我爸完全不一樣的人生道路，和他對著來。”

“爺爺他其實也想疼你們的。”半夜總是容易讓人緒泛濫，南知鼻尖泛著酸，眨了眨眼，說，“這三年，我邊很多人都說過，我是踩了狗屎運了，爺爺把我當親孫一樣，其實我知道，爺爺對我這麽好，是因為這幾年你們都不在他邊，他想要對人好都沒機會。封弋，你現在……還討厭爺爺嗎？”

封弋搖頭：“我很謝他。”

“謝？”

“謝他對你這麽好。”

謝他，在自己不在國的這幾年裏，照顧了的孩。

這一晚，倆人聊了很久很久，分針慢慢悠悠地轉了不知道幾圈，南知終于開始覺到眼皮打架的滋味。

封弋看了眼時間，已經淩晨兩點半了。

他拍拍床沿，說：“睡吧。”

南知點頭，換了個更愜意的平躺姿勢，但就因為這，視線不經意掃到了床前面的那個櫃子。

忍不住借著今晚的好氣氛，問了一個好奇許久的問題：“封弋，你這個碼鎖上的1421，是有什麽含義嗎？”

封弋目微頓，回答：“隨手撥的，沒什麽意思。”

果然。

南知撇了撇，向他道晚安。

封弋再次把燈關上，不多時，床上的人徹底安靜下來，呼吸平穩，像是已經陷安眠，但他卻依舊毫無困意。

面向床的方向，封弋借著月，看到了垂在床沿的右手，白皙的、小巧的。

封弋勾了勾，煞有興致似的手輕輕了一下的食指，像是在逗弄。

南知沒有反應，他就又得寸進尺地了的掌心。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睡夢中的南知皺了皺眉，突然手抓住了他搗的手指。

食指被一陣溫暖包裹，封弋的結滾了滾，腦子裏像加了濾鏡，只剩下一種。

沒有松開，他也沒有將手回。

就保持著這個姿勢，封弋閉上了眼睛。

再次醒來的時候，是早上七點半，南知還沒醒，但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松開了他的手。

像只小蝦米似的側躺著，雙彎曲，雙手抱著一個枕頭，聽說，這種睡姿，代表缺安全。

薄被落，只蓋到膝蓋，白T恤下擺卻往上卷起，出了大，甚至約還能看到一抹淡藍。

“艸。”

早上本就容易沖，封弋移開眼神，抓著被子一角往上扯，將那點風徹底蓋住。

沒有吵醒，他洗漱完，先一步下樓。

封震業正坐在餐桌邊吃早飯，見他下來，問了一句：“知知呢？”

老爺子不喜歡吃西式早餐，桌上只有砂鍋粥。

封弋給自己盛了一碗，慢悠悠道：“昨晚睡太晚，還沒醒。”

封震業：“……”

一旁正在擺餐的張姨諱莫如深地笑，提醒老爺子：“老爺子，新婚燕爾，正常正常。”

封老爺子不再多言，低頭喝了口粥，氛圍有些沉悶。

張姨知道倆人之間關系不好，正想開頭緩和一下氣氛，卻沒想到封弋主開口：“爺爺，知知還沒起床，不然吃過早飯，我先和您下一盤？”

這話一出，不止張姨愣住，連封震業自己都愣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輕咳一聲，回答：“也、也行吧，雖然和知知的水平肯定不能比，但勉強湊和。”

半小時後，南知帶著困意走到樓梯口，看到樓下這副場面，一時還以為是自己在做夢。

爺孫面對面坐著，封弋不知道下了哪一步，封震業“嘖”了一聲，很嫌棄地說：“就你這水平，以後跟知知好好學學，不然別跟我下。”

南知正擔心封弋會不高興，但下一秒，卻只見他笑著點頭，沒有毫不耐。

“爺爺說得對。”

南知：？

的視線移到另一側，張姨正在收拾餐桌，南知朝使了個眼，指了指餐後，又指向房間。

張姨秒懂，幫盛了一碗粥，放輕腳步端著走上二樓，沒有驚擾對弈的爺孫。

關上門，張姨松了口氣，低聲音，卻難掩激：“知知，你是沒看到，剛才在餐桌上，我還以為又要吵架，沒想到阿弋居然主問老爺子，要不要下棋。”

南知本能地意外了一下，但想起昨晚，又覺得一切都在理之中了。

接過張姨遞來的粥，喝了一口，雙輕輕彎起。

愉悅的心一直持續到傍晚回家。

下了車，南知腳步輕快，卻只顧低頭看著手機，進門時，連走廊裏有人迎面而來都沒看見。

眼見著就要撞上，封弋摟著的肩膀往自己的方向帶了一下。

南知的左頰上他的口，不由愣住，直到察覺旁邊有人而過，才明白發生了什麽。

“抱、抱歉……”

“看什麽呢，這麽神。”

南知從他懷裏退開，解釋道：“我跟姐姐發消息呢，新劇殺青了，說今天晚上八點下飛機，我想去接，然後跟坦白結婚的事。”

“結婚的事，連也沒說？”

南知撓了撓頭：“我……不知道怎麽說，你說要是知道了，會不會想打死我啊？”

封弋還沒回答，一道帶著些微嘲諷的聲，先從倆人後傳來，涼颼颼的，瞬間將周遭溫度降低了起碼十度。

“我覺得會。”

作者有話說：

確定關系的部分還想再修修，所以今天先更一小章，加更放在明天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