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回家，李媽已經做好了飯。

一進屋，裴晰就聞到一撲鼻的菜香。

李媽把菜端過來，兄妹倆洗了手，就坐在餐桌上，面對面開。

吃飯的時候，裴晰一邊夾著菜，一邊覷著裴致的表，輕聲開口問道：“哥哥，你明天有事嗎？”

裴致手一頓，回答道：“時琛約我去他家打游戲。”

裴晰“哦”了一聲。

裴致抬眸看一眼，眉心蹙了一下，“怎麼了？明天有事？”

裴晰一愣，然后搖了搖頭，笑著說道：“沒有，我就隨便問問。”

裴致哦了一聲，繼續低頭吃飯。

裴晰沒急著吃飯，輕輕咬著筷子，悄悄打量裴致的臉，試圖在他臉上找到什麼異樣。

但是并沒有。

他依舊神如常。

裴晰輕輕蹙了下眉。

以學校里那些八卦男生的碎程度，都聽到了，裴致應該不可能沒聽到。

裴晰正想著，裴致忽然撂下了手里的碗，筷子落到碗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我吃飽了，回屋打游戲去了，你慢慢吃。”

說完，他就直接站起來，轉上了樓。

裴晰看著他的背影，他雙手抄在兜里，邁著長，步伐悠閑，看起來倒是真和平常沒什麼不一樣。

細眉擰了擰，收回目，低頭專心吃飯。

吃完飯之后，李媽收拾衛生，裴晰像往常一樣上了樓，然后洗了個澡。

把頭發吹干之后，外面的天已經漸黑，只剩下一夕的殘照。

想著裴致，還是有點不放心，走出門，走到裴致的房間門口，發現他的門是虛掩著的，還留下了一條。

裴晰輕輕走過去，耳朵在門上，卻發現里面靜得出奇。

什麼聲音都沒有。

裴晰一怔，手把門推開。

里面空無一人。

裴致不在里面。

“裴致？”下意識喊了一聲，走廊空，無人回應。

裴晰心口沒來由地跳一瞬，像被誰給撞了一下。

裴致去哪了？

走到二樓的樓梯旁，揚聲問樓下正在打掃衛生的李媽：“李媽，我哥哥剛才出門了嗎？”

李媽咦了一聲，“沒有啊，我一直在樓下，沒見到他啊。他沒在房間里？”

裴晰搖搖頭，“那我再找找。”

裴家的房子有三層，每一層都有好幾個房間，房子太大的壞就是，房間太多，連一個大活人都容易找不到。

一直找到三樓，裴晰忽然發現連接臺的門開了一條小。

慢慢走過去，隔著門上的玻璃，看到了裴致的背影。

他只穿著一件單，坐在夕的里，一也不，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外面的風很大，把他后腦的頭發都吹了，單在后背上，出肩胛骨的形狀。

但他仿佛渾然不覺得冷。

裴晰的腳步一時頓住了。

因為裴致的背影看起來...有些傷心。

裴致心不好的樣子，比誰都懂。

別看他平時話很多，所有緒都放在臉上，但是當他真正心不好的時候，他反而不會很外放地展現出來

他會和平時完全不一樣，變得不說話，喜歡發呆。

他生氣的時候會罵人，會揮拳，但是真正傷心的時候，只會一句話也不說，一個人呆呆地坐著。

以前傷的時候，裴致就是這樣，靜靜地在床邊坐了一夜。

裴晰默默走下樓，走到裴致的房間，拿了一件棒球服外套，搭在手臂上。

然后重新上了樓。

緩緩推開臺的門，走到裴致后，輕輕把外套披在了他的肩上。

裴致肩膀抖了一下，然后轉頭看向，眼神里還有一沒來得及消散的怔忡。

裴晰扶著他肩膀，語氣里帶著一撒似的責怪：“我哥哥怎麼一個人在這里吹風啊，找了你大半天呢。”

說完，繞到另一邊，坐在了裴致旁。

裴晰手扶在長椅上，側著子觀察裴致，滿臉的與有榮焉，“這外套穿在我哥哥上好帥哦。”

裴致沒忍住笑了一下，看著問：“找我有事？”

裴晰抬手整理了一下他上披著的外套，一邊整理一邊說：“就是想告訴我哥哥，我哥哥太優秀了，所以被人嫉妒是很正常的事，不用理會。”

裴致勾了勾角，抬手了兩下裴晰的后腦。

“嗯，我知道。”裴致收回手，挑了挑眉，“這些道理還用你告訴我？”

他不傻，有些話是嫉妒心腸，是充滿惡意的，他能聽出來，不會掉進他們的陷阱里。

能讓人心的，永遠是真話。

他們說他比不過江承。

永遠只能在江承之下。

裴致沒辦法反駁。

一直以來他都告訴自己，他對江承不爽，是因為看不慣他目中無人。

但其實他知道，他對江承是有一種嫉妒心的。

只是他不想承認。

又或者不敢承認。

江承似乎什麼事都做得比他強。

而他付出了很多努力，也總是追不上他。

他和裴晰不一樣，裴晰是一個很知足的人，向來佛系，從來不會著自己一定要達到什麼樣的目標。

可是他有很強的好勝心。

而當這個世界上出現了一個永遠都無法超過的對手，這份好勝心就變了一種很可笑的存在。

所以...裴致沒有在生任何人的氣。

他只是...接不了這樣的自己。

裴致放在前的手握著，拇指下意識按著其他手指的指節。

夕慢慢地落了下去，連最后一殘照都即將消散，暮快要把人籠罩。

就在這時，裴晰忽然出聲：“在我心里，哥哥從來沒有比江承差。”

裴致一怔。

他垂眸，裴晰仰頭著他，琥珀瞳仁亮著清的。

眼中漾著微笑，輕聲開口：“有些人會因為自己的生活很艱難，所以被困難打倒，自甘墮落，放棄自己。而江承卻能夠拼命克服，永遠積極向上，所以他很厲害。”

“有些人會因為自己的生活很優渥，從而變得玩喪志、散漫紈绔，還會倚仗著自己優越的條件看不起別人。但哥哥卻沒有，哥哥對每個人都很好，而且還一直不斷地鞭策自己，從來都沒有喪失過斗志，所以哥哥也很厲害。”

裴晰莞爾一笑，看著裴致的眼睛，認真地說：“你們都很厲害，在我心里，我從來都沒有覺得哥哥是被比下去的那一個。”

裴致頓住了。

他覺得自己的口發木發脹，頭酸酸的，像是有什麼東西哽住了。

太已經完全落了下去，一片深藍的暮中，裴晰的眼珠晶晶瑩瑩，像是唯一的亮。

裴致看著，沉默很久，都沒有。

半晌，他別過臉去，結滾了兩下，臉上又恢復了從前那種年意氣，眉峰挑起一個不正經的弧度，壞笑著說：“玩喪志，散漫紈绔，你在罵時琛吧。”

裴晰撲哧一聲樂了。

“這是我妹妹麼，怎麼這麼會安人啊。”

裴致抬手掌住裴晰的后腦，大手從上到下著順的頭發，目溫得化一灘水。

他臉上揚起一個恣意的笑，語氣里帶著明顯的和驕傲：“裴致這小子是不是上輩子做了太多好事啊，怎麼這麼幸運啊，有一個這麼善解人意的妹妹。”

裴晰咯咯地笑，說：“哥哥，沒準我上輩子是你姐姐。”

裴致“嘖”了一聲，揚眉道：“長本事了，想倒反天罡了。”

說完，他手上使力，了腦袋。

作完之后，又把胳膊架在裴晰肩膀上，使勁往他懷里帶。

裴致在頭頂笑著說：“我跟你說，上輩子，下輩子，上下八百輩子，我都得是你哥，必須得我保護你才行，懂不？”

“嗯，知道了，哥哥。”裴晰笑著點頭。

“回去了。”裴致松開，站起來，攏了攏上的外套，直接往屋里走，低聲嘀咕道，“外面可真冷。”

走了兩步，又轉過，看了眼天，朝裴晰招了招手，“快進來，一會要下雨了。”

“誒，來了。”裴晰小跑兩步，跑到裴致邊。

裴致推著后背，兩人一起走進了屋里。

屋外，夜幕低垂，緩緩落了下來，鋪開一片濃郁的墨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