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速收拾完之后，江承帶著裴晰去洗手。

天的院子里有存水的地方，江承在桶里舀了一瓢水，自己糙地沖了沖，然后對裴晰說：“手，我給你沖。”

裴晰把袖子往上擼了擼，然后聽話地出手。

白修長的手指上沾了不泥灰，江承緩緩沖著那些臟了的地方，裴晰在水流下輕輕。

一瓢水用完，手也已經洗干凈。

江承垂著頭檢查了一下，“我去給你拿...”

話還沒說完，裴晰忽然抬手，對著他的臉撣了下水。

江承下意識瞇起眼睛，偏頭躲了一下。

躲防不及，還是有一滴水落到了他臉上，順著額角往下，慢慢朝著下頜過去。

裴晰看著他的臉，雙手尷尬地僵在了半空。

在把水撣出去的那一瞬，就已經愣住了，經常這麼捉弄裴致，所以剛才完全就是不經過腦子的條件反。

江承似乎也有些愣住了，垂眸看著，意外地輕輕揚了下眉。

眼里緒莫名。

一個仰頭，一個垂眸，兩人就這麼對視著，目里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纏繞。

裴晰下意識屏住呼吸。

那種心跳加快的覺又回來了。

清楚地看到那滴水已經落到江承的下頜，在他堅冷俊秀的廓上走過一道完的弧線。

然而下一秒，江承忽然瞥過頭，抬起手，將它抹去。

裴晰驟然回過神來。

有些尷尬地開口：“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江承輕搖頭，“沒關系，我去給你拿紙手。”

“好。”

裴晰點頭，江承回到屋里給拿了紙巾，讓把手干。

收拾完之后，兩人鎖了門，一起出發前往游樂園。

游樂場就在離江承家很近的地方，只有幾百米，兩人步行幾分鐘就到了。

盡管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真正看到眼前的一切時，裴晰還是有些震驚的。

雕花鐵制大門早已銹跡斑斑，一下就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還簌簌地往下掉著生銹的鐵皮。

一進門，原來那個巨大高聳的天早就被拆卸，只剩下禿禿的一個底座。

旋轉木馬也已經完全風化，曾經的五六的外殼都在日久年深的風吹雨淋中蒙上了一層灰白，四周一片雜草叢生。

草坪里還有一個破舊干癟的氣球，早已看不出原先是什麼模樣。

裴晰站在那靜靜地看著，一時沒有說話。

時間的力量以一種十分象的方式展現在眼前。

這里曾經的繁華熱鬧還仿佛歷歷在目，甚至能記得哪里是賣棉花糖的小車，哪里是賣烤紅薯的攤位。

但是現在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只剩下一片破舊停擺的設施，像是風燭殘年的老人，孤獨地守著這里。

裴晰忽然意識到自己的畫里了些什麼。

因為沒有看到現在的樣子，總是缺那種對于時間流逝的想象。

裴晰深深地呼出一口氣，想大概明白了。

就站在旋轉木馬的旁邊，那張合照的背景那。

“我小時候最喜歡坐旋轉木馬了。”裴晰偏頭看向江承，臉上帶著一種懷念的笑意。

江承沒有出聲。

他沒有坐過，所以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裴晰好似已經習慣他的寡言沉默，也沒有在意，依舊接著說：“但是裴致不喜歡，我每次總是纏著他陪我坐，他總是別別扭扭的，說這是孩子才喜歡坐的東西。不過他每次還是會陪我。”

“你很喜歡這里嗎？”江承忽然問。

他聽出來裴晰言語間的懷念之。

裴晰點點頭。

“我小的時候來過很多次，每次來都很開心。”說。

裴晰看著江承，朝他笑了笑，忽然想起什麼，“對了，有一次我還遇到一個小男孩。”

江承目忽地一頓。

裴晰指了指旁邊的一截折斷的圍欄，接著說：“他就在這里賣氣球，和我差不多大，那時候是冬天，很冷，他被凍得整只手全都是凍瘡。”

江承眼中閃過不可思議的緒，他沒想到，裴晰...居然還記得。

他將目別開，忽然覺得頭有些發。

耳畔接著傳來裴晰的聲音：“你知道我為什麼還能記得他嗎？”

江承結滾了兩下，揣在兜里的手握拳，他沉默了好幾秒，才有些艱地開口：“覺得他很可憐吧。”

“是。”裴晰點頭。

江承瞬間覺頭得發。

可接著，他又聽到裴晰開口：“但更多的是覺得他好厲害。”

裴晰語氣有些不可思議和崇拜：“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過得那麼艱難，但是他真的好厲害。當我還在跟爸爸媽媽和哥哥撒的時候，他居然已經能靠自己來賺錢了。”

裴晰自顧自地說，沒有意識到一旁的江承已經頓住了。

他看著裴晰的側臉，居然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從小到大，他從別人那里聽過的話有很多。

聽得最多的就是可憐。

很多人看到他，不忍地嘖嘖幾聲，然后皺起眉頭，說他真可憐。

除此之外，還有孤兒，乞丐，撿垃圾的野種......

很多要多難聽有多難聽的話。

但從沒有人說過他厲害。

帶著崇拜的語氣，說他好厲害。

江承間然，他看著裴晰，只是盯著的側臉，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回應。

猶豫間，裴晰卻已經轉頭看向了他。

笑了下，眸閃了閃，又著那種悉的狡黠。

稍微湊近了些，像是商量什麼一樣，神兮兮地問：“我問你，如果我要創業的話，你要不要當我的合伙人？”

“創業？”江承一怔。

裴晰點點頭，然后從包里掏出一樣東西，是一個白的針織小兔。

把小兔吊在手心晃了晃，說：“去夜市擺攤賣這個。”

都已經跟之前那個攤主孩打聽好了。

零售價一個賣四十五，那孩按批發價給，算三十五一個。

只要能賣出去一個，就能凈賺十塊錢。

一晚上只要能賣出去十個，就能賺一百塊錢。

這不比騎著托車風里來雨里去地強多了麼，而且還沒有那麼累。

而且裴晰還有另外一層考量。

以江承的長相，不賣點孩子喜歡的東西，簡直就是暴殄天。

到時候往那一坐，直接就是活招牌。

簡直快要佩服自己的商業頭腦。

所以接著問江承：“要不要和我一起？”

江承看著裴晰的笑，忽然明白了，“你今天來找我，其實是為了這件事？”

裴晰點頭，有些不好意思。

繞了這麼一個大圈子，才說出的真實目的。

江承目漸深，沉默一瞬，問：“為什麼是我？”

可以合伙的人有那麼多，為什麼是他？

裴晰一頓，著手里的兔子，實的線在掌心硌出紋路。

過了一會，似乎想通了什麼，對著江承莞爾一笑，輕聲說：“因為我們是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