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煜臣訕笑一聲，支起腰：“哎，我多麼想念春風沉醉的那個晚上啊，那時候你可不是這樣的……”

那幽怨的語氣，活像明慧是個薄寡義的。

不遠，一個富二代抓著手機正在歇斯底里的狡辯：“我沒去，我沒去海邊……酒店買的，空運來的！不信你去問阿棟他們……”

他罵罵咧咧的聲音順著風傳過來，“老子都快三十歲的人了，還把我當三歲孩子，丟死人了！”

明慧瞅完那邊，再看向陸煜臣。

這麼一比較，好像那邊是長不大的，還在被父母心的孩子，而旁邊這個，是裝的孩子。

說起來，他二十四，二十七，只是比他大三歲。

可是二十歲那年，就已經跟孟葭一起創業，一邊讀書，一邊到跑業務，從喝小酒到喝大酒，就為了多拿下幾單業務。

二十二歲，來蘇城，結婚。

二十七歲，老公死了，莫名其妙給補送了個孩子。

好像人生比別人走快了一半。本來輩分就大，這麼一比較，經歷都變得滄桑了。

明慧指著那富二代問陸煜臣：“你媽給你打電話了沒？”

陸煜臣用死亡眼神盯了一會兒，明慧竟然被他盯得有些畏。

但他明明只是個游手好閑，只會吃喝玩樂的紈绔。

抬了抬眉，不自然地轉頭看向另一側，順手將被風吹的頭發攏到耳后。

陸煜臣嗤一聲，一屁坐在地上，肩膀靠著明慧的躺椅。

他也不說話，拿著手機打游戲。

音響開得很大，一片殺伐廝殺聲。

明慧被吵得有些頭疼，慢悠悠說：“我二十歲的時候，開了個公司……”

還沒說完，陸煜臣就接話：“倒閉了？”

明慧：“……”

陸煜臣暫停游戲，轉頭看向，漆黑的眼在此刻是深沉的，沒有了玩世不恭，像沉淀下來的墨硯，底是細碎的，明慧看不清的東西。

“簡明慧，你不知道我是什麼人。不要仗著比我多吃兩年飯，就隨便教訓我。”

他的聲音低沉，抑著什麼。

明慧坐在躺椅上，他在地上微微抬頭看著。

四目對視著，覺他是在深谷里的一頭猛，朝出了爪子，要把拽到深谷去。

也許是風涼，也許是張了，明慧吞了口唾沫，低聲問：“好，那你說，是你什麼人？”

陸煜臣又盯著看了會兒，忽而輕笑一聲，那團困在他眼睛里的黑墨散開，他又是那個散漫不羈的陸二，嬉笑著對說：“把我當能讓你快活的男人。”

明慧惱他的戲耍，正要罵人，他卻倚著躺椅扶手，哼起了歌。

明慧細聽了會兒，沒聽出來他唱的是什麼。

有人拿了吉他，合著他的歌彈奏：“我在城里剛好缺了誰，你縱然帶來地下的玫瑰，能否收回地上的滋味，有人唱胡不歸，春風一吹想起誰……”

曲調是輕快的，可是陸煜臣唱的，是一種說不出的覺。

在瑟瑟秋天，唱著春天的歌，但是很好聽。

明慧默默打開手機，把他錄了下來。

……

肖神把宋津送回家，在小區門口，宋津跟他說了會兒話。

肖神回到車子，手指剛搭在門把上，卻看到駕駛座的秦巖一手搭著方向盤，一手拿著手機，閉著眼哼唱著什麼。

秦巖唱得沉醉，忽而覺老板的視線，又慌又鎮定地放下手機，下車來給老板開車門。

肖神掃了他一眼，低頭坐上車。

等秦巖回到駕駛座坐定，肖神問他：“唱的什麼？”

秦巖的微微了，著頭皮回答：“呃……春風他吻上我的臉。”

名字很恥，他都不好意思提。

但今晚是老板跟未來老板娘的第一次約會，氣氛看著也不錯，他就想到這首老歌了。

“開車！”

秦巖老實開車，不時瞄后座。

肖神劃開手機，看著一晚上進郵箱的文件，淡淡吩咐一聲：“以后那歌別唱了。”

“哦。”秦巖覺得老板的氣場不對。

然后是深刻思考到底哪里不對。

覺，對著宋小姐的時候，和背對著宋小姐的時候……

為老板的心腹，秦巖一會兒就區別出來老板跟不同人在一起的緒。

他跟宋小姐相得愉快，但他跟簡明慧相得更自在。

怎麼說呢？

就是，他跟宋小姐是客氣的，是距離產生的那種愉快。

跟簡明慧，就是被牽了緒，會給冷臉，會隨時生氣，也會假意嚴肅嚇唬，緒會富一些。

秦巖想了想，往后瞥一眼后視鏡，小心翼翼的說：“我下次……不經意的在簡明慧那兒一，其實玉蘭舫是肖老先生吩咐我預定的。”

肖神手指頓了頓，沒回應他。

秦巖便默默記在心里了。

同時，他也在心里輕嘆一口氣。

老板的這個心思啊，太深了。尋常人捉不到，也就他這麼機敏的人才跟得上他。

肖神此刻的目，卻停留在朋友圈界面上。

暗黑的車廂里，男人的眸冷峻，眼底閃著火星。

明慧發了一條朋友圈。

一張長桌上放著一艘船模型，船用冰塊堆疊穩固，冰塊上碼放新鮮刺，縹緲的“海氣”越過船甲板，甲板上是擺放的食海鮮。

長桌后面，站了十來個著酒杯的貴圈子弟。

這些人里，有簡明慧，也有陸煜臣。

第二張照片，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合影。一個坐在躺椅上，一個坐在草坪上，一高一低，同時看向拍照方向。

看樣子是被拍的，上一秒也許是在彼此對視。

但畫面出奇的好看，好看得讓人覺得，這是一對還未公開的正要做什麼，被人抓了包。

簡明慧卻配文：王和忠犬。

肖神瞇了瞇眼睛，拇指沿著手指邊緣挲。

他退出微信，徑直撥打簡明慧的電話，上來第一句話便是：“刪了。”

另一邊，簡明慧握著手機，故作不知：“刪什麼？你不是在跟宋小姐吃飯嗎，要不要我給打個招呼？”

“簡明慧！”肖神連名帶姓的，聲音是從來沒有過的低沉，“如果你還想去港城的話，把照片刪了。”

明慧有些發怵，又：“我把周夫人屏蔽了的，看不到。”

“你以為只要不給看見，就不存在了？你就不怕有心人截圖？”

此刻的明慧正蹲在一片荷塘邊。

枯萎的荷葉中支楞著幾個蓮蓬，在月下非要挑逗著人的目。

明慧抓著手機，另一只手撿了樹枝，去夠那蓮蓬。

輕漫笑著，毫不在意：“截圖了又怎麼樣，我就不能有幾個仰慕的？肖神，還是說……其實是你在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