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王聽出太子話中維護之意,只能替九皇子好言道:“今日我們兄弟前來本為探兄長病,沒想還是擾了兄長的清靜。九弟年不知事,方才也是在跟云葵開玩笑,就讓他給云葵賠個罪吧。”
九皇子被兩個哥哥合力拽上前,梗著紅的脖子,滿臉不服氣。
他從來沒有跟人賠過罪!他是父皇最疼的皇子,憑什麼向一個小宮低頭?只有他欺負別人的份,誰也不能欺負他!
太子居高臨下地審視著這個小胖子,忽然想起云葵那晚提起的玉嬪與寧德侯世子的春夢,邊泛起一抹譏嘲,再看這九皇子的目就意味深長了起來。
“年不知事?孤聽他方才那番高見,可不像是不知事的樣子。”
眾人愕然,連九皇子說侍妾的那番話也被他聽見了!
云葵手掌撐地艱難地站起來,垂著頭立在太子后,抿著。
辰王正道:“想來是寶華殿的下人胡言語,他也有樣學樣,這才口無遮攔,臣弟回去定會稟告父皇母后,請父皇重重責罰。”
九皇子臉漲紅,氣得咬牙切齒,卻又不敢在太子面前撒潑,才噘著氣呼呼喊“二哥”,就被辰王狠狠瞪了回去。
太子輕笑一聲:“辰王怕是還不了解孤,孤想要罰什麼人,向來當場便置了,沒有容后再教訓的道理。”
辰王臉泛青,暗暗咬后槽牙。
九皇子也聽明白了,太子這是要責罰他,為了一個小宮責罰他!
他又恨又怕,渾直,干脆往地上一躺,打滾撒潑地哭喊:“我是皇子,是宮,宮就該聽皇子的!父皇都不管我,你們憑什麼管我!我要回宮!我要見父皇!我要父皇來給我評評理!”
七皇子試著拉他起,也沒拉,干脆不管了,眾人亦無可奈何,撒潑哭鬧是老九的拿手好戲,偏偏淳明帝又最是疼他。
幾年前八皇子因病夭折,淳明帝沉浸在喪子之痛中,沒過兩月,玉嬪就有了孕,淳明帝便將對八皇子的疼和愧疚全部轉移到了九皇子上,慣得他愈發無法無天。
辰王恨不得把這個弟弟踢出去,他下心中怒火,轉向太子道:“的確是九弟頑劣不堪,兄長打算如何罰他?”
「他若執意要罰,那便將計就計,傳出去便是太子縱容寵妾欺皇子,我倒要看看他如何解釋。」
太子聽見他的心聲,不由得一笑。
他這些年臭名昭著,皇后辰王母子功不可沒。
太子示意旁的德順,“方才九皇子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你可都看清了?”
德順忙頷首:“奴才都看清了。”
“等會見了陛下,不拘什麼場合,你只管實話實說便是,還有,”太子冷冷勾,“告訴陛下,他教子無方,九皇子孤來替他教訓。”
德順立刻領命。
在場的皇子包括辰王在,個個瞠目結舌。
這個時辰,父皇應該在書房與幾位重臣議事吧?
德順這時候進去稟告,朝臣心中該如何作想?
仰在地上打滾的九皇子見太子派人去告狀,還要教訓自己,遲鈍片刻,更是不管不顧地雙踢,扯著嗓子嚎啕大哭起來。
小孩子哭聲震天,云葵忍不住捂了捂耳朵,又小心翼翼去瞧太子,從的角度,只能看到太子抿的角、冷的廓。
「殿下這是……要替我討回公道?」
心中微,隨后便對上了太子冷鄙薄的眼神。
這鄙薄同那些員眼里的鄙薄還不一樣,倒像是嫌窩囊,嫌沒出息似的。
云葵抿抿。
「不好意思,鄙人所有的膽已經在撲倒您的那晚用完了,一滴都不剩……」
辰王著地上撒潑的弟弟,扯出個笑容道:“兄長教訓九弟是應該的,只是九弟畢竟還是個孩子,也沒有當真傷到云葵,還兄長手下留,饒他這一回吧。”
老九是他帶來的,若是出了什麼事,父皇不會同太子板,只會怪他護佑弟弟不力。
可與此同時,辰王心中閃過一個狠的念頭。
「太子暴戾嗜殺,倘若重罰之下讓九弟落了殘疾,甚至丟了命……到時朝臣面前再一通煽風點火,那些支持太子的老臣定然會對這殘害弟的暴之徒失頂,我作為父皇的嫡子,何愁不能上位?」
太子邊笑意輕慢。
這就是所謂的賢王風度,所謂的兄友弟恭。
他朝秦戈使了個眼。
秦戈當即領命,上前就將那呼天搶地的小胖墩堵上扣押在地,想拿繩子將他兩手反剪后,卻發現這兩條短胳膊本扣不到一,秦戈干脆掄起繩將他整個人從上到下捆了個嚴嚴實實。
九皇子被堵了,捆個大粽子,拼命掙扎之下卻也只能發出撕心裂肺的嗚嗚聲,疼得眼淚汪汪,滿頭大汗。
六皇子、七皇子也看著疼,畢竟是自家弟弟,又是這小小的年紀,怎麼經得住太子的酷手段?
六皇子嘗試著湊過去和云葵搭話:“九弟已經知道錯了,你能否跟太子兄長求個,小懲大誡,給他個教訓也就罷了。”
云葵正看熱鬧看得興起,聞言微怔。
殿下不會真要把這小胖墩弄死吧?那可真要變人人唾棄的妖姬了,還要擔上一條皇子的命!
陛下未必會因此懲罰太子,到時只會拿償命!
云葵不由得擔心起來,看著那滿地掙扎打滾的九皇子,忍不住開口:“殿下……”
太子冷冷瞥一眼,“那你想怎麼罰?”
此話一出,又是一陣瞠目。
連云葵自己都很意外,太子殿下這是在詢問……的意見?
還真是替出氣啊,連怎麼罰都是說了算?可算哪蔥啊,太子侍婢也敢置皇子?!
云葵出個笑容來。
「要不讓九皇子賠我點神損失?一百兩不嫌,一千兩不嫌多。」
「算了,這不敲詐了麼。」
腦海中糾結一陣,艱難地道:“奴婢不敢。”
太子冷笑,對秦戈道:“既然九弟想騎馬,那就帶他去后面馬場跑幾圈。”
眾人不明所以,九弟小小年紀,腳還踩不上馬鐙,父皇倒是送了他一匹西域進貢的小矮馬,還不及人口高,他連那都爬不上去,不知太子想讓他騎什麼馬,如何騎。
秦戈一把將結結實實的小粽子提溜起來,他力大無窮,幾十斤的兵都能使得虎虎生威,何況是個小團子,也不管他雙腳踢力掙扎,就這麼輕輕松松地把人提往馬場。
皇子們自然要跟過去看看。
太子瞥來一眼,云葵立馬屁顛屁顛地跟上。
東宮北面有著宮中最大的馬場,臨湖廣袤,細沙如雪,遍地是金黃葳蕤的牧草,太子的十幾匹坐騎都放養在此。
幾位年歲稍長的皇子雖也在淳明帝的督促下苦練騎,可他們這一脈骨中似乎都沒有武人的天賦,同尋常的世家子弟打打馬球或許還能斗個你來我往,可與真正的武將較量時就很容易相形見絀了。
先帝景祐帝金戈鐵馬縱橫四海,太子頭疾纏卻也橫掃千軍所向披靡,淳明帝深知這一點,不求在武力上扳回一城,而是效仿古代仁君之道,施恩布德,禮賢下士。
景祐帝尚武好斗,他便提拔文,優待文臣,擴大科舉名額,使天下學子對自己恩戴德。而景祐帝生前重用的武將,都被他明里暗里地打。
辰王肖似其父,也在民間贏得了賢王之名,騎功夫對他來說,重要但非必要。
皇子們平日練習騎都在皇城中的另一演武場,而東宮北面這馬場默認歸太子所有,等閑人不敢在此跑馬,是以今日難得來此,眾人無不是大開眼界,眼里掩飾不住的驚嘆。
只有辰王深眸中藏著不易察覺的恨和妒。
若不是太子在前橫加阻礙,父皇早就大權獨攬,坐擁天下。
不這小小的馬場,這四海九州、天下山河,將來也應該是父皇與他的。
九皇子一路掙扎得臉紅脖子,幾位皇子原先還為他把汗,可若是太子只以教他騎馬作懲,似乎也沒有想象中那麼殘暴。
直到太子親衛牽出一匹膘壯威風凜凜的獅子驄,眾人才倒吸一口涼氣。
這匹獅子驄是五年前西域進貢的千里馬,彪悍威猛,野難馴,當時西域小國以此馬前來挑釁,滿朝武將無人能馭之,最后被太子降服,后又跟隨太子馳騁沙場,槍林彈雨中如無人之境。
如此高大悍戾的馬,九弟才五歲,如何能騎?
太子拍了拍馬背,獅子驄如有靈般地抬了抬尾。
秦戈提著九皇子飛上馬,將人摁在前,夾馬腹,握韁繩,獅子驄便如離弦之箭般疾馳而出。
九皇子被捆了一路,早就頭暈目眩渾酸痛,雙臂疼得快要斷了,被糙麻繩捆縛的皮也全都磨得通紅,還未反應過來又被帶上了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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