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月錢 保證把裴相迷得神魂顛倒

黎明日出, 晨熹微。

輕鶯趴在被窩裏，出微蜷的發尖，下抵在床沿有點郁悶, 眼底浮起一層淺淡的影, 時不時打個哈欠，明顯昨夜未能歇息好。

昨夜從書房逃回來後就陷失眠, 閉眼就會出現那個難以啓齒的春夢境, 裴疏微涼的指尖，壞心眼兒的攪弄，以及熾熱的溫……

太恥了。

自己怎麽會做這種夢……

那冰清玉潔, 三貞九烈的裴丞相怎麽可能做出如此下流之事, 就算是在夢裏也不能！輕鶯在榻上翻了個滾, 恨不能推翻昨夜的夢境重新來過。

甩了甩腦袋, 在心底暗暗告訴自己:夢都是相反的, 都是假的, 先辦正事要！

想起正事, 輕鶯更加頹喪, 三日不能去書房奉茶，如果三日孟三娘傳來了線索，自己上哪兒去打聽？

做細作好難……

慢吞吞起穿好裳, 視線挪向窗畔, 窗外一片明，門口紫紅的紫薇樹上落了幾只灰羽飛鳥，嘰嘰喳喳不停，催人起床似的。

這般好的天氣，卻無所事事。

輕鶯轉梳洗打扮，準備去無塵堂附近的清池喂天鵝。哪怕不讓進書房, 也要去旁邊守株待兔，說不準大人理公務疲倦後會去散心呢。

快要出門的時候，府裏的趙管家突然敲響的門。

輕鶯連忙打開房門，問道:“趙伯，可是有事喚我？”

趙伯笑呵呵搖搖頭:“孩子啊，怎麽沒去賬房那裏領上個月的月錢？”

月錢？輕鶯登時怔愣在原地，好半天才緩過神來，語調含著忐忑與驚喜:“我可以領月錢？”

“傻孩子，相府還能讓你做白工不？”趙伯笑得愈發慈善。

居然真的能領月錢。

在仁雅堂時只曉得那些替牙婆捆人的壯漢會有月錢可以領，至于們這些當做玩培養的奴隸，只有被賣出去的那天可以數錢，還不到自己數，錢都進了牙婆的口袋。

等到真的有了主子，就要憑借上有幾分本事搏寵，得賞賜，更是不會有月錢一說。

沒想到還有月錢可以領，此時此刻輕鶯覺得自己不再是一個奴隸、一個細作，而是正兒八經在相府做事的人。

“傻孩子，這是你在相府一個月的月錢，仔細收好。”

小心翼翼接過銅板，眼睛不可思議地眨了眨，手裏串串的銅板沉甸甸的，在手裏發涼，一時間竟然數不清有多。

隨後趙伯告訴這裏一共是五十個銅板，由于是在裴相書房近伺候，因而格外優待，晚間還可以多領一套床褥。

趙伯走後，輕鶯在屋裏險些原地跳起來，五十文！在相府幹活居然有這麽多月錢！從前那些在牙婆手底下做事的人每月都只有二十文呢。

輕鶯歡欣至極，抱著銅板走路都輕飄飄的，有種做夢般的。

心裏盤算著這麽多錢該怎麽花，糖葫蘆昨天吃過了，不如買糕點？不行不行，不能顧著吃，自己的任務才是最重要的，得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引丞相！

說不定能從裴相裏套出來洩題員的名字，大人都能跟無銘閑來無事討論公務，憑什麽不能給？比無銘長得好看多了！

買漂亮裳最重要。

可是裴相都帶去了蝶坊買裳，那天穿得那麽清麗人對方都無于衷，自己手裏這五十文更買不起什麽昂貴的裳了……

都說世人最以貌取人，偏偏裴相對各種絕都不多看一眼，難道是因為穿得不夠薄？

輕鶯擱在手心裏一枚一枚數銅板，想起自己曾經學過一點胡旋舞，那些胡姬跳舞的時候著華麗，素手纖纖，穿得料很，觀舞的男人們個個如狼似虎，恨不能直接撲上去。

可見在酒肆裏胡姬們多麽歡迎。

要不……去買一胡姬的舞？

輕鶯低頭又數了一遍銅錢，眉峰顰蹙，如果要買舞的話，可能就剩不下了……

百般糾結之下，還是選擇以任務為重，畢竟貪吃可沒法解毒。可以把自己的月錢給雨燕，讓外出采買的時候給自己帶一舞，如果一個月的月錢不夠，可以再攢一個月。

……

決定以後，輕鶯鬼鬼祟祟出了院子，跑到雨燕幹活的地兒求幫忙，此時雨燕正坐在井水旁擇菜，聽到這個要求後眉頭皺得老深。

雨燕狐疑瞅一眼，問道:“你不是說自己很寵嗎，為何還要學什麽胡姬跳舞？”

呃，自己誇下的海口死也要撐住，輕鶯著頭皮說:“當然是為了更寵呀，等我跳完一支舞，保證把裴相迷得神魂顛倒，寵我寵得要死要活。”

“……呵。”雨燕翻了個白眼，心說大白天的可真會做夢。

“相信我，雖然我不會做細作，但是勾引男人我可是學了好多年的！”輕鶯信誓旦旦，“咱倆一定都能完任務。”

雨燕擱下手裏的菜，出一只手來。

輕鶯笑瞇瞇把自己的五十文全部到手上，滿眼期待著人。

“就五十文？”雨燕嘆了口氣，“大人不是賞了你不好東西，隨便拿出一件都能去典當不銀子，你也太摳門。”

“不行……”輕鶯撇撇，“大人賞我的東西不能賣。”

雨燕古怪地瞥一眼，把銅板揣進懷裏，彎腰重新撈起盆裏浸泡在水裏的青菜，繼續若無其事擇菜。

低聲提醒輕鶯，聲音冷冷的:“別在我這兒待太久，有人問起就說托我買東西，旁的不要多說。”

“多謝姐姐！”

輕鶯眉開眼笑走出院子。

真是沒心沒肺啊。

人走後，雨燕長長嘆氣，洗完菜後走到巾前了的手，走回自己的屋子。

府裏婢統一六人一間屋子，瞅了瞅屋沒有其他人，俯到自己床底下翻出小匣子。

木匣之上覆蓋一層塵土，灰撲撲的，鎖著一把小巧的黑鎖頭，猶豫片刻，低頭吹去薄塵，掏出鑰匙打開木匣，從裏面取出用線串好的銅錢。

冷著臉自言自語:“沒見過這麽蠢的細作，五十文能買到什麽好料子……”

語罷，把一串自己攢了好久的銅錢揣進懷裏，藏好木匣，轉出門。

……

一日過後，輕鶯收到了雨燕給買的胡姬舞。

準備齊全，眼下唯有最犯難的問題，去哪裏跳給裴相看？輕鶯抱著緋紅的裝，蹙眉琢磨大半晌，幾番糾結過後，最後給自己壯了壯膽氣，大步朝裴疏的臥房走去。

已是戌時，府裏四點起明亮赤燈籠。

燈火映照之下，半紅半橘的火鋪在上，像是燒了一圈亮邊，越過長長的回廊，懷裏抱舞，每走一步心髒便加快跳幾分。

相府裏自然是有守衛的，輕鶯探出腦袋看了看，發覺裴相房門口守著兩個人，想翻窗戶進去恐怕不……瞧著瞧著，自然就被發現，兩個守衛見到也是一驚。

輕鶯擡起頭，裝作很有氣勢的樣子說:“大人要我去他屋裏伺候。”

話音落地，兩個看守面面相覷。

他們自然是聽說過最近裴相邊多了一個小婢，不僅特許可以去書房奉茶，連前幾日出公務都把人帶上，如今得見這位新寵，當真是不得了。

長得若天仙就罷了，說話聲音也好聽，即便著普普通通的侍服侍，仍舊不掩彩，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裏的仙子下凡。

難怪能融化他們裴相那冰封多年的心，誰看了這張臉不迷糊啊。

俗話說得罪誰都不能得罪主子的枕邊人，兩個看守冷靜對視過後，默默朝後退了半步，讓出道路讓過去。

推開門，輕鶯沒料到居然如此容易，保持面不改直腰背邁進屋子，進屋後關房門，隨後聞到淡雅的檀香。

裴疏的臥房相對寬敞，布置得雅致清逸，四方排列規整，金楠木幾案上擺著價值不菲的青花瓷瓶，牆面掛起幾幅山水雪林圖，再往裏設有一張巨大的繡花屏風，過屏風約可見臥榻。

地面鋪著厚實的波斯地毯，踩在上面舒適。單看這裏的陳設布局，便知主人是個不注重奢華，但追求清氣舒雅的人。

走到桌前點起燭臺，燃起的亮照明半面側臉，輕鶯尋了個角落鬼鬼祟祟換裳，下婢服飾，換上胡姬舞。

雖然學過一點胡旋舞，可是這種舞卻是頭一回穿，來來回回折騰好半天才穿戴齊整，手了出的半截腰，不覺冷嗖嗖的。

不由得慨，那些酒肆裏的胡姬可真辛勞，不論夏日冬雪都要穿著這種單薄的衫起舞，面對賓客極盡笑。

穿好裳，輕鶯把緋紅飄帶掛在潔白臂彎，拖著長長的綢飄帶在屋正中央站定，選好裴相一進門就能看清的角度。

許久不練，已然記不清胡旋舞的步法，為了待會兒不在裴相面前出醜，得先找找覺。邊回想邊起步，雙手高舉，腳尖輕點地面，輕快旋轉。

舞步越轉越快，披在臂彎的飄帶隨之翩然揮，紅豔得如同一圈圈擴散開來的緋水波紋，得步下生花。

偏偏這時飄帶不聽使喚，兀自纏上軀，旋轉間，輕鶯被自己的舞絆倒在地——

反應過來之時，已經被自己的飄帶纏住腰，趴在地上。

屋偏逢連夜雨，就在輕鶯半趴在地上使勁渾解數解飄帶的時刻，門外有人推門而。門響，詫異擡眸，恰好跟裴疏那雙冷冽的雙眸撞個正著。

詭異的沉默驟然蔓延。

輕鶯上半趴伏在地面，雙纏住緋紅飄帶，用盡最後的力氣撲騰了幾下，雙眼定定瞅著裴疏，猶如被沖上岸的一條狼狽無助的擱淺魚。

裴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