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舒杳此刻已經沒有任何心思去思考整件事的尷尬程度, 只想安全地把這件事帶過去。

趁著背對舒如，舒杳用口型拜托：“幫幫我。”

剛說完，舒如就走到了邊。

舒杳不知道他有沒有看明白, 心裏正在打鼓, 卻見沉野禮貌地微微俯，朝母親打了個招呼：“阿姨好，我是沉野, 杳杳的男朋友。”

舒杳：“……”

好家夥, 這領悟力太強了吧。

舒如打量他幾秒：“幺幺不是說, 你倆分手了？”

“阿姨, 我們沒有分手, 只是吵架了而已。”沉野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有模有樣的，“您看這不是太生氣了，手機都落我家了麽, 我給送過來, 也是為了道歉。”

舒杳：還能這樣？

沉野的說辭邏輯自洽, 演技更是爐火純青, 就連額前那微的發，都了完的襯托，讓他整個人看起來確實多了幾分可憐。

舒如眼可見地開心了起來。

“原來是這樣, 我就說嘛, 怎麽下午還好好的, 晚上就分手了。”舒如讓開道, 示意他進來。

沉野很自然地走到了舒杳邊, 手握住了的手腕，眼眸低垂, 一副求饒的姿態。

攝像機都開了。

想不想的，都得演下去。

舒杳看向母親，說：“媽，我們回房間聊一下。”

舒如看了眼手機，怒氣消了七八分：“也別回房了，正好你舅舅也到了，我先走了，你們好好聊，工作的事，你自己也好好想想。”

說著，虛瞪了眼舒杳：“別不就提分手，好好聊。”

“知道了。”

把母親送上舅舅的車，舒杳和沉野一前一後又回了客廳。

門關上的一瞬間，舒杳覺雙腳都像是飄的，像是剛經歷了一場生死劫難。

安全著陸之後，尷尬和愧疚卷土重來，舒杳抓了抓頭發，勉強開口：“那個，你聽我解釋……”

沉野沉沉看著，一副“請開始你的表演”的神。

“我媽是這個世界上最我的人，自打我爸媽離婚後，我就為了唯一的神支柱，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我上，把我看得比的命更重要，我生病，可以不眠不休好幾天，我想讀書，就拼命賺錢，而現在最關心的事，當然就是我的婚姻。”

“我不怪，大半輩子沒有走出過那個小鎮，思維也是，但我又真的覺得很窒息，也就是這時候，地鐵上的照片，被人投稿到了微博，我媽看到了，以為咱倆是，我想著要是以為我有男朋友，我就可以暫時解放，所以我就……順水推舟……”

舒杳愧地低下了頭，右手攥得的，臉蒼白。

沉野默不作聲，眼神卻嚴肅了不。

一般人謊言被捅破，會尷尬會愧疚，都正常，但不知為何，他總覺得，舒杳此刻的愧疚程度，好像超出了正常值。

“對不起，我很清楚，正常人知道這種事都會很生氣……”

“我沒生氣。”沉野打斷了的話。

舒杳愣愣擡頭：“嗯？”

“我只是在想——”沉野靠在餐桌邊，右手反撐在後，不甚在意地勾著一抹笑，“你要是早點告訴我，我剛才或許可以表現得更好一點，即興表演還是比較考驗演技。”

他的目是炙熱的，年氣的逗弄，效果卻很好。

舒杳怔了兩秒，卸下一重擔，終于笑了出來，那一瞬間，的腦海中突然響起了很多七八糟的聲音。

母親說：“婚姻和工作，你總該有一樣讓我省心吧？”

趙恬恬說：“按你這要求，你直接找沉野就行了啊。”

還有最重要的那句。

沉野的在電話裏說的：“你什麽時候結婚，我就什麽時候手！”

……

屋外一片漆黑，小雨淅淅瀝瀝，舒杳的心頭，卻因為他剛才的話，逐漸撥雲見日。

之前好不容易被下去的一沖，再次破土而出。

“沉野——”收了臉上的笑意，整個人張得繃直，語調卻真摯而堅決。

“你要不要，和我結婚？”

*

客廳裏更安靜了。

時空仿佛陷停滯，連雨聲都沒法傳耳畔，舒杳腦子裏嗡嗡的，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會有一天，沖到跟人提出這種請求。

補充道：“我是說，假的那種。”

出乎意料的是，沉野臉上沒有過分驚訝的表，沒有覺得瘋了，他只是淡淡問了句：

“為什麽選我？”

沖的勁頭過去，舒杳冷靜下來之後，坦然地接了這個局面，以一副談生意的姿態，有理有據地分析利弊。

“我對婚姻本就沒有期待，既然我媽說婚姻事業總該有一樣讓省心，那我就犧牲婚姻，換取事業的自由。上次在趙昧兒家，其實我不小心聽到了你打電話，你，是不是也在你結婚？所以我覺得，我們或許可以合作……”

“我媽本來就以為我們在往，這時候提出結婚，應該不會覺得奇怪，至于你那邊，雖然我不是很了解，但你可以跟我說，我都能配合。”

“我演技，還可以的。”

沉野修長的食指有節奏似的輕輕敲擊著桌面，漫不經心問：“你說的是外部因素，我本就沒有一點讓你欣賞的地方？”

這種天降大餅的覺，簡直就像高考的時候發現最後一道大題，居然是自己之前做過的原題。

練地隨口就來：“你聰明，可以配合演戲，平時話不多，正好我也不喜歡聒噪，格獨立，應該不會和我互相幹涉，條件也好，我媽肯定滿意……”

可能是說得太順了，舒杳口而出：“以及你偶爾變化莫測的神狀態，也迷人。”

等等，在說什麽？

這是面對求婚對象應該說的話嗎？

舒杳想就地挖個，把自己埋了。

不知道沉野介不介意，舒杳只看到他直起，從口袋裏掏出煙盒：“我去臺煙，等會兒回答你。”

這還是舒杳第一次知道，他居然會煙，畢竟之前，從來沒見過，只見過他吃棒棒糖。

不過非常能理解。

正常人面對突如其來的求婚，都需要這個猶豫的時間。

所以只是坐在客廳裏安安靜靜地等著。

落地窗關著，舒杳可以過明玻璃，看到他低頭看手機的背影，臺燈把屏幕投在玻璃上，綽綽中藏著一道道綠條狀的痕跡，好像是微信消息。

難道是在征詢別人的意見？

但沉野不像是這樣格的人啊。

還沒想明白，沉野已經轉回來了，說要的煙，看起來也沒。

他輕松的神，讓舒杳多了幾分底氣。

果不其然，沉野說：“期限？”

“隨你，既然是我提的結婚，那什麽時候離婚，由你提。”反正，舒杳想，也不指遇到喜歡的人，這個期限，對于來說，反而越晚越好。

“行。”沉野手裏的手機轉了半圈，“但我有一個要求。”

“什麽？”

“每兩個月陪我去看一次。”

“沒問題啊。”舒杳想著自己是提出的一方，應該主一些，“你兩個月才去一次？老人家在醫院，大概率會很希小輩的探的。”

沉野眉頭輕挑：“那你覺得多久一次比較合適？”

舒杳本來想說一周，但又想著倆人剛談過合作，這樣顯得自己太殷勤了，于是改口：“半個月吧。”

“也行。”沉野出手，雲淡風輕的姿態，“那，合作愉快？”

舒杳握住他的手，有種中了彩票的不真實：“你就這麽簡單，答應了？”

“嗯，你說的理由，我很滿意。”

舒杳暗暗松一口氣，看來他果然被前面的誇贊迷了，沒仔細聽最後那句。

卻不想下一秒，沉野的角微微揚起，又補了一句：“我就欣賞罵人高級的人。”

“……”不真實驟然消失，他果然還是那個他，那個牙尖利的他。

“那明天去領個證？”沖的持續時間有限，說不準幾天後沉野就反悔了，舒杳想，必須快刀斬麻。

沉野猶豫了一會兒：“行吧，我盡量時間。”

“不用和你父母說嗎？”

“他們從來不管我這些事兒。”

舒杳聽著，心裏有些不好，想來趙恬恬說沉野父母偏心的事，大概是真的吧。

沉野的表現，全程很平靜。

答應很平靜，離開也很平靜。

舒杳卻難得地有些，這個決定，很沖，很大膽，問一百個人，只怕也會有九十個人會反問，真的不會後悔嗎？

可，舒杳想，好像也不會有什麽況，比現在更差了。

*

領證這種事，對于舒杳來講，遙不可及。

所以當真的坐到等候大廳裏的那一刻，有種不知道自己何地的迷茫。

旁邊的沉野倒是淡定，右手搭在扶手上，食指倒數似的敲了敲。

舒杳悄悄探過頭，小聲問：“你怎麽還穿著昨天的服？”

沉野低頭看了眼自己上的黑衛，說：“這樣的衛，我有十件。”

“……”舒杳差點忘了，這就是有錢人。

“對了。”舒杳從包裏掏出一份合同，“昨晚我據我們商量的，擬了一份婚前協議，我已經簽名了，你要是覺得沒問題，就也簽一下吧。”

思前想後，覺得畢竟是假結婚，有些東西還是應該涇渭分明些。

沉野接過，前面都是些老生常談，比如婚後雙方財産各自獨立等等，有趣的是最後一條。

“乙方有遛小餅幹的優先權——”沉野輕笑一聲，偏頭看向，“什麽意思？”

沒想到這麽點私心，那麽準就被他揪出來了。

舒杳清了清嗓子，故作理所當然：“我就是覺得，雖然是假的，但我們也可以互幫互助的，你要是平時忙，需要找人照顧小餅幹，可以隨時找我，畢竟…每次都要找人幫忙遛也不方便的是不是。”

倆人就這樣直直對上目。

和以前不一樣，這一次，距離太近了。

近到，舒杳可以清楚看清，他漆黑瞳孔裏，有的倒影。

還是沉野先把目收回去。

“有道理。”他說。

“你還有要加的嗎？”

沉野把文件翻了一頁，幽幽道：“為避免影響雙方及家族形象，婚姻存續期間，彼此都需要和異保持適當距離。”

舒杳想起趙恬恬之前說，沉家連出去旅游都有狗仔拍，那這要求，很合理。

而且這對于本沒有異朋友的舒杳來說，完全不是問題：“行，那我回去修改了再打印一份。”

“就這樣吧。”沉野直接在最後那條後面補了一句，而後在甲方簽名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合同是一式兩份的，但看他不方便攜帶，舒杳就把兩份合同都收進了包裏，低頭繼續打寶記的日常任務。

左上角跳出幾個好友申請。

這個游戲裏，有一些任務是需要好友互來完的，所以很多人會在系統推薦裏批量加好友，舒杳雖然沒有主過，但只要有人添加，都不會拒絕。

慢慢的，好友列表裏已經攢了四十幾個。

今天也不例外，舒杳按下一鍵添加，被其中一個id吸引——

窮得只剩錢。

但還是二級號，大概剛開始玩這個游戲。

舒杳暗暗想，可能個把月後你得改名：富得只剩卡。

日常任務不難，就是有點肝，舒杳了微酸的手腕，見沉野在一旁無所事事的樣子，眨著真摯的雙眸，很心地問了一句：“你無聊嗎？要不要玩會兒游戲？”

沉野涼颼颼掃一眼：“直說。”

“我打累了。”

“有什麽好？”

舒杳一臉真誠：“你可以到助人為樂的快樂。”

沉野：“不缺快樂。”

“我給你發紅包。”舒杳還是有底線的，“但是最多八塊八。”

沉野輕呵一聲，口嫌直地把手機拿了過去。

舒杳歪著腦袋：“你們有錢人，還缺這八塊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