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許走進病房的時候，宋白正安靜地躺在病床上，臉發白卻眉頭皺地看著警方的人撤離。

見到棠許，他才移開視線看向，卻也沒有開口。

一直到警方的人徹底離開，他才張口問了棠許一句：“怎麼回事？”

“對方不再追究，所以撤案了。”

很顯然這一答案讓宋白有些發懵，好一會兒都回不過神來。

棠許看看他額頭上的傷，又看看他手腕上的傷，頓了頓，才又開口道：“你這個突如其來的失控，是怎麼回事？”

宋白聞言靜了片刻，才緩緩道：“我裝的。”

棠許聽了，一時無言。

宋白卻又道：“不是你說的，我既然已經舍出自己了，不如再往多走兩步。”

棠許做出驚訝的神，“什麼時候這麼聽我的話了？”

宋白臉赫然一變，“我是為了自己！”

“哦。”棠許應了一聲，隨后道，“那你可千萬別跟別人說是我教的。這種事，我可教不來。”

宋白微微瞪了一眼，沒有再就這個問題深究，想到這起事件，卻又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怎麼突然說撤案就撤案了呢？”

棠許在旁邊坐下，低頭回復著自己手機上的信息，像是沒聽到他的話一般。

……

是夜，秦康夫婦自外面返回，剛出電梯，忽然就看見自家門口站了一群人，而房門還是打開任人進出的狀態。

兩人當即神大變，上前就怒火沖天，“你們是什麼人？你們要干什麼？”

領頭那人回轉頭來，輕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就是秦康？”

“是又怎麼樣？”

“是就沒錯。”對方態度卻仿佛更加傲慢了，轉頭看著屋子里的人，“繼續好好搜清楚。”

“你們到底想干什麼？私闖民宅啊？搶劫嗎？”秦康妻子聲音尖利，“報警！報警把這群流氓都抓走！”

領頭的那人卻只是嗤笑了一聲，“報吧，把我們抓走了，欠的錢就不用還了嗎？”

“欠錢”的字眼一出來，秦康夫婦兩人都是一怔。

那人見他們這副模樣和神，再度輕蔑地笑了，說：“欠了錢還這麼囂張，惹到不該惹的人了，知道嗎？”

“我們惹誰了？”秦康鼻息重地反問。

“我怎麼知道你們惹誰了？還口口聲聲不會放過別人，就你們這樣，也不想想別人會不會放過你們？”

秦康完全糊涂了，他妻子卻一下子就反應過來，猛地拉了秦康一把。

領頭那人見要傳達的話已經傳達到了，這才打了個響指招呼屋子里的人出來，隨后對面前的兩個人道：“日子已經過得這麼慘了，不想更慘，就老實點，別再給自己惹事。否則下次會發生什麼，就沒有人知道了。”

說完，那人才帶著人離開。

秦康極力強撐，卻還是在那群人徹底離開之后，手腳發地回到屋子里。

“是棠許？”此時此刻，他終于也后知后覺反應了過來。

“不是還能是誰？我今天打了一掌，這就找人來報復了……居然連這樣的人都能招惹到，這就是你姐姐把錢都留給的原因嗎？覺得能守住？”

“你問我我怎麼知道？”秦康此刻焦躁得厲害，“要不是你沖打了一掌，事也不會發展這個樣子！”

“怪我嗎？”人尖著反駁，“是你說的不會放過，所以他們才找上門的，都是你出的餿主意！”

屋子里自此爭執聲不斷。

而先前那一行人下樓之后，領頭那人就撥了個電話出去。

“段先生，已經警告過他們了，他們應該不敢有什麼作了。”

段思危收到消息，很快給燕時予打了個電話。

然而電話撥過去卻沒有人接，于是他轉而打給了高巖。

高巖收到消息才知道還有這麼一件事，不免有些驚訝。

段思危同樣是不著頭腦的，“他這是什麼意思？這是要死灰復燃了？”

高巖并不清楚答案，但是卻約覺得并不是段思危說的那樣。

如果真的死灰復燃，那他應該有所察覺才對。

可是他不僅什麼變化都沒察覺到，心反倒更加不安。

而此刻，燕時予的電話也打不通。

想到這里，高巖只能對段思危道：“我去看看燕先生。”

段思危似乎也思緒萬千，頓了頓，只淡淡應了一聲就掛掉了電話。

高巖直奔秋水臺而去。

;從來燈火通明的公寓，此時此刻卻是熄燈狀態，只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夜燈，散發出薄弱的微。

高巖在客廳里沒有見到燕時予，便快步走向了臥室的方向。

屋子里同樣沒有亮燈，然而推門開的一瞬間，高巖就借著遠傳來的微，看見了坐在床尾凳上的燕時予。

他赤著上，雙手用盡全力地撐在兩側，上的呈現出充噴張的姿態，

若是旁人見了，大概會覺得他是剛做了健。

可是高巖并不這麼認為。

他微微低頭的姿態，沉重的呼吸聲已經說明了一些問題。

這樣的狀態，高巖其實是悉的。

他甚至毫不懷疑，此時此刻他打開屋子里的燈，看到的必然是他赤紅的雙眸和泛白的。

燕時予這種狀態，從很多年前起，高巖就已經悉了。

電擊。

最初，他每一次經歷這樣的事過后，總是會搐、嘔吐至驚厥，經常幾天都下不來床。

后來，他漸漸長大了，也強壯了，對這樣的事似乎也一點點習以為常了。

他的不再對此做出應激類的反應，可是伴隨著電流一次次加大，對神經的影響依舊不可避免。

除了每次短暫的行不變，其余的反應，他都生生按捺住。

也有一次例外。

那就是上次去赫爾辛基。

原定半個月的行程被他生生至一周，等于那一周他要承雙倍的苦楚，本來以為回國之后休養兩天就會好，誰知道跟棠許之間又發生了問題——

事實上，那次他也僅僅多用了一天時間，就恢復了行如常。

可是高巖卻覺得，他沒有好過。

從那時候起，他就再也沒好過。

而此時此刻，擺在他眼前的這個狀態，算是……病上加病嗎？

高巖心驚懼遲疑，良久，才終于低低喊了一聲：“燕先生？”

燕時予沒有。

他像是一早就察覺到了他出現。

又或者，他出現不出現，于他而言，都無所謂。

很久之后，高巖才終于聽到他的聲音——

“離遠一點。”

似是吩咐。

卻更像是呢喃。

而離誰遠一點，又是誰要離誰遠一點……

高巖一個字都沒有問，心中卻已經有了答案。

……

宋白在醫院住了兩天，第三天，就又跟著棠許回到了景灣。

撤案之后，學校那邊也有了表示，即事件雙方各記過一次，以示懲戒。

學校會這樣理依然是出乎棠許意料的。

原本以學校的態度，即便燕家不再追究，校方應該也只會單獨給宋白記過，沒想到卻連季時青也記了過。

雖然這只是一個相對公平的理結果，可實際上卻已經讓人覺得很不可思議了。

棠許還是給老師打了個電話表示謝，同時闡述了一下宋白的傷，表示等他養好傷就可以回學校。

這天傍晚，棠許下班回到景灣，剛要拐進停車場，前方忽然跳出個人影，一下子攔在了的車頭。

棠許一腳踩下剎車，看清楚前方的人時，錯愕又震驚。

幾分鐘后，棠許打開了家里的門。

宋白正坐在沙發里眉頭皺地翻著手機，似乎正在愁晚餐吃什麼，聽到開門的靜也只是抬眸瞥了一眼。

沒想這一眼，他當即就愣在了那里，接著整個人的姿態都變得防備起來。

季時青從棠許后探出半邊子，嘗試著向他打了個招呼：“嗨。”

宋白當即看向棠許，“他怎麼會來這里？”

棠許自顧自地換了鞋，說：“他說聽說你傷了，想來探你。”

“所以你就這麼帶他上來了？”

棠許已經換好鞋走向自己的臥室，說：“你們是同學，又都是男孩子，自己的事自己解決，解決不大不了再打一架。”

說完這句，棠許便已經回到自己的房間，“嘭”地關上了房門。

季時青緩緩從閉的房門上收回視線，看向宋白，“姐姐真是個爽快利落的人。”

而宋白只是冷眼看著他。

季時青迎上他的視線，靜了片刻，聳了聳肩，“好吧，我知道我來得突兀，你肯定會不高興。但是我必須得向你承認，之前的事是我不對，所以，我是來向你道歉的。”

宋白臉上的神變了又變，竟完全不知道應該作何反應。

棠許在自己的房間里待了很久。

直到聽到宋白的房間傳來關門的聲音，猜測季時青應該是離開了。

又坐了片刻，棠許才起走出房。

轉頭一看，宋白的房門閉著，也不知道兩個小孩子到底談了些什麼，談什麼樣子。

棠許也不想多過問，正準備走進衛生間，后卻突然傳來季時青的聲音——

“姐姐，我能留在這里吃晚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