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許完全清楚地知到了他的反應。

低下頭，看見了他一點點收回的手。

昏暗線之中，他骨節分明的手也只剩了一個模糊影，在邊收握拳。

棠許收回視線，重新看向了窗外。

“我問了不該問的問題，是嗎？”

燕時予同樣沒有看。

令人窒息的寂靜后。

“有人跟你說了什麼嗎？”

燕時予問。

棠許輕輕垂了垂眼。

他沒有正面回答的問題。

一直以來，他都很正面回答問題。

從前那些，他三言兩語帶過，也從不深究。

到如今，某些事逐漸清晰起來，才終于明白了。

是啊，兩個人之間這樣的關系。

一來，他本就不愿意知道他的事，二來，又不強求。

明知道兩個人之間不會有結果，總覺得這段歡愉是來的，縱有真心，也不敢深探究，只怕有朝一日，到了該分開的時候會撒不開手。

而到此刻，棠許忽然無比慶幸自己心時的那些踟躕不前。

幸好，幸好……

幸好所求不多。

幸好，只是稍稍了一下心。

幸好，沒有陷得更深，能及時將自己拉回來。

“有沒有人對我說什麼都好。”棠許說，“眼下最重要的，不應該是燕先生你的回答嗎？”

黑暗中，燕時予的呼吸聲逐漸明顯了起來。

很久之后，棠許才終于又聽到他的聲音——

“你不該問。”

簡簡單單四個字，便是他的回答。

棠許有些想笑，可是角卻僵得一弧度都扯不出來。

不該問，是因為這些事，他從來沒有想過要讓知道。

不該知道。

他最初的目的，最終的目的，通通不該知道。

因為一旦知道，他和之間，那些原本就虛假的、不真實的歡愉與心，終究會撕下遮布，恢復原本的、真實、丑陋的樣子。

沒有人不好幻想，可最終，所有人都要面對真實。

“那我能不能問最后一個問題？”棠許終于轉頭看向他模糊的影，“燕先生，你覺得我離婚是正確的選擇嗎？”

看不見他的神。

只看見他微微低著頭，清冷岑寂的側廓。

他們相很久了，有些事，是可以應得到的。

譬如此刻。

棠許覺得自己似乎是激怒了他的。

可是沒打算收回自己的話。

甚至，忍不住想要更進一步——

“還是，我應該留在江家，保留江家人的份，在某些關鍵時刻，也好幫幫燕先生你，就當做是報答？”

燕時予手掌驟然張開，卻又在張到一半的時候，僵地重新一點點收，握拳。

“下車。”

他聲音喑啞地開口。

棠許沒有固執地等待他的回答。

只輕輕應了一聲：“好。”

隨后，再度看向他，說了句：“燕先生，再見了。”

說完這句，沒有再做任何停留，直接推門下車，走進了單元樓。

;遠，高巖約約聽到這邊傳來的車門聲，原本還有些不確定，遙遙看見棠許的影掠過，這才確定真的是棠許下了車。

兩個人一周多時間沒見，棠許居然這就走了……

是依然在生氣？

高巖快步上前，回到車子旁邊，拉開車門，卻只見燕時予微微低著頭，握拳的手背上，有令人矚目的青筋，以極其詭異的姿態凸起。

他用力到極致，竭力忍耐著什麼。

而棠許坐過的位置上，只留下一張卡片。

那張燕時予曾經親自到手上的秋水臺業主卡。

……

第二天深夜，松山腳下的燕家別墅。

高巖從樓上走下來，有些筋疲力盡的坐進沙發里，剛按住眼睛用力了，忽然就聽見外面傳來的汽車的靜。

他微微一驚，迅速起走到門口，往外看了一眼后，頓時更加吃驚，連忙打開門，看向了來人，恭謹地喊了一聲：“燕老先生。”

燕老爺子神冷倦，進了門，往室看了一眼，只問了一句：“人呢？”

“在樓上休息。”高巖連忙道。

燕老爺子徑直走到沙發旁邊坐下，“他下來見我。”

高巖聞言，神微微一變，隨后才道：“打了針才睡下的，恐怕一時起不來。”

聞言，燕老爺子微微抬眸，“今天還在打針？”

“是。”高巖忙低頭道，“這次……燕先生狀態不怎麼好，今天才勉強能下地，所以才沒有去公司——”

“以前沒出現過這種狀況。”燕老爺子緩緩道，“原因呢？”

高巖沉片刻，才小心謹慎地回答道：“可能是赫爾辛基那邊的人下手太重——”

聞言，燕老爺子眉頭微微挑起。

高巖立刻補充道：“而燕先生惦記著公司的事，又著急回國，這樣折騰下來，可能恢復期才延長了兩天。老爺子放心，明天燕先生醒來應該就差不多可以恢復了，我會讓他回燕家老宅見您。”

聽到這個回答，燕老爺子似乎仍未見得完全滿意，只是也懶得再多說什麼，很快又站起來。

高巖原本以為他是要上樓去看看，一顆心微微提了起來，卻見燕老爺子徑直走向了門外。

高巖連忙轉，態度恭謹地送了燕老爺子出門。

司機連忙迎上前，將一言不發的燕老爺子送上車，很快又駕車駛離了。

高巖那一口氣也不知道到底該不該松下來，轉回到沙發里，僵坐許久，終于還是拿出手機，嘗試著撥打了棠許的電話。

雖是深夜，棠許還是很快接起了電話。

高巖便直接開門見山了，“棠小姐，你和燕先生之間，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棠許安靜了片刻，才輕聲道：“高先生，我和燕先生之間，你應該是最清楚的，原本就不應該開始，也不會有什麼結果，所以到此為止了。從今往后，我和他沒有什麼關系了。至于燕先生曾經給宋氏的那筆投資，我會努力湊錢歸還的。你也不要再打我的電話了，這通電話之后，我會刪除你的聯系方式。再見。”

“棠小姐——”

高巖還想說什麼，棠許那頭已經直接掛掉了電話。

高巖再打過去，已經是無法接通的狀態。

拉黑了他的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