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時予緩緩站起來，走到了面前。

棠許有些想回避，卻有些不聽使喚。

好像不了了。

半邊都是僵麻木的。

“發生過的事，怎麼才能當沒有發生過？你教教我。”

燕時予站在面前，一字一句地問。

“可以的。”棠許迎著他的視線，緩緩道，“就像我們在人前那樣，我們不，我們只是普通的關系……只要從今往后，都不再私下見面，就可以了。”

燕時予垂眸看了很久，“那如果我不同意呢？”

棠許緩緩搖了搖頭，“你不會舍得傷害齊小姐的。”

“在你眼里，我是道德高這麼高的人嗎？”燕時予說，“如果我有這麼高的道德，那一開始，我們之間算什麼？”

棠許頓了頓，低聲道：“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的這段婚姻充斥著什麼，你知道就算我們一起，也不會傷害到任何人。你幫我，救我，是因為我可憐，也是因為你高尚。你是好人，自始至終，你都是好人。”

燕時予緩緩抬起了的下，眸一如既往地幽深。

“我從不認為自己是好人。”他說。

棠許固執而又肯定地重復：“你是。”

燕時予指腹輕輕挲著的下顎，“如果我是好人，那你呢？”

棠許張了張口，良久，卻只是緩緩吐出三個字：“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燕時予繼續追問。

他明明知道答案。

棠許知道，他是知道答案的。

可是他偏要問。

“是我蓄意接近你，是我故意制造機會，一次次跟你獨，是我故意在你面前示弱……”終于放棄抵抗一般，認命開口，“我明知道，我們不該有關系，可是我沒的選，那個時候，我只能求助于你……是我把你拖下水的，對不起。”

燕時予看著，仿佛是第一次，在臉上看到了最真實的表。

原來不強歡笑，不刻意討好的時候，眉眼是這麼清冷的。

“這番話準備了很久吧？”燕時予問，“是不是在你爸爸去世的時候，就想跟我說了？”

棠許看著他，竟沒有否認。

接近他，目的就是為了幫宋雨廷救宋氏，讓宋雨廷安心。

可是宋雨廷死了，驟然失去了所有目標。

可是那個時候，他為了，幫宋氏融資了一大筆錢，又出人出力跟江暮沉對抗，將宋氏拉出被調查的漩渦。

欠他太多了，覺得自己好像還不清了，所以只能默認兩個人之間關系繼續。

可是現在，到底又不一樣了。

他邊有了別的人，跟他門當戶對，可以跟他明正大出雙對的人。

一個無辜的人。

在這樣的關系里，棠許不知該如何自。

也是終于尋到了向他開口的機會。

“對不起。”棠許仍舊是低聲道，“我知道燕先生給了我很多，以后有機會，我會一點點還給你，還給燕氏。其他糾葛，我們不要再有，行嗎？”

燕時予靜靜看了很久。

;他輕輕搖了搖頭。

“你曾經有機會退出的。”燕時予緩緩過淺淡的，“可是從你在南城敲開我房門的那一刻起，你就失去了退出的機會。”

棠許目驟然凝滯。

這好像燕時予第一次向說“不”。

他就是他，即便拒絕，也是這樣云淡風輕。

可是棠許卻在這云淡風輕中察覺到了別的——

是他的深不可測。

是心中一閃而過的恐懼。

陸星言曾經告誡過，燕時予的過去無人知曉，他究竟是什麼樣的人，也無法輕易探知。

可是那個時候，擺在面前的就只有一條路，沒的選，所以也沒辦法在意。

而現在，擺在面前的，似乎依舊只有一條路。

“我的世界，沒有回頭路可走。”他繼續低低道，“所以，這輩子，你都只能跟我糾纏到底，明白嗎？”

他語調依舊溫涼平和。

棠許卻瞬間僵冷了全。

這天晚上，燕時予沒有留下，也沒有。

說完那些話之后，他就離開了。

棠許全冰涼，一不地靠著墻站了很久，直至終于無力支撐，緩緩坐到地上。

……

高巖覺得燕時予最近的氣場很不對勁。

雖然他緒看起來沒什麼變化，待人接也一如從前，照舊是那個溫潤端方、人人盛贊的雅量君子。

可是就是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高巖咂來咂去，覺得這問題只能出在棠許上。

掐指一算，燕時予好像已經很多天沒有見棠許了。

這事原本也不稀奇，棠許自從接手了那個貨運公司，一天到晚忙得不得了的樣子，此前也有長一段時間，兩個人沒有見面。

可那個時候，燕時予偶爾還是會去景灣，見棠許不在，才會離開。

可是這次，一周的時間過去，燕時予一次都沒有去過景灣。

這天晚上應酬完，時間已經有些晚了，應酬的地方正好離景灣不遠，于是高巖找著機會問了句：“好像有些日子沒見棠小姐了，最近很忙嗎？要去景灣看看嗎？”

燕時予坐在后座，一句話都沒有回應。

這便是不去的意思了。

高巖心頭不安，頓了頓，才又道：“該不會是因為之前報道的齊小姐那些事，讓棠小姐吃醋了吧？跟你鬧了？”

燕時予依然沒有回答，只是車氣好像驟然低了幾分。

高巖頓時就不再多說什麼，沉默地看著前方的路，眼睛里滿是迷茫。

將燕時予送回秋水臺，高巖跟著他上樓取一份文件。

電梯門打開，高巖先走出電梯，一眼看到坐在門口的棠許，他瞬間驚喜地出聲：“棠小姐！好久不見呀！”

棠許緩緩抬起頭來，目卻先落到他后，看向從電梯里緩緩走出的男人。

燕時予目深邃暗沉，瞧不出毫緒。

棠許卻沖著他輕輕笑了笑，隨后才又看向高巖，“好久不見。”

“最近貨運公司很忙嗎？”高巖邊問邊解釋，“你放心，我就是上來取一份文件，拿了文件我就走，不會打擾你們的。”

說完他就快步進了屋。

燕時予自棠許旁掠過，也進了屋。

棠許靜立兩秒，隨即轉，跟上了他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