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等啊等,那位笑起來有酒窩、一腳馬磴就能翻利落上馬的年將軍再也沒來過。
衛瓊奴忍不住,到軍營門口去堵人:“顧小將軍,本店新到了西夏的石榴石領抹、回鶻染的彩線、還有于闐木雕小狐貍,歡迎惠顧。”
他歪坐馬上,勒著轡頭的手一松,睨一眼,帶了幾笑意:“好。”
衛瓊奴回去后果然等來了買貨人,可是來的卻是顧策邊的親兵:“將軍說今天賣的都要。”
瓊奴一邊用麻線捆扎貨一邊小心翼翼問:"你家將軍怎麼不來?"
“將軍啊?”那親衛拍拍腦殼笑了,“我家將軍說您孤一人的做生意不容易,他老來怕嚇到您,索就派我們隔三差五換人來。”
原來是這樣。
果然從那以后來買東西的人都是不同的親衛,衛瓊奴酸溜溜想:真是個人。
有天陪一起支應門庭的父親風寒,衛瓊奴只好自己去開店。
誰知這天就遇到了不懷好意的鄭阿蠻,他五大三,開著一家鏢局,新近喪偶,早就垂涎這朵開在邊地之城的沙漠玫瑰了:“瓊娘,你一人守鋪子寂寞不曾?”
瓊奴白他一眼,站遠點并不搭話。鄭阿蠻家中頗有勢力,得罪不起。
旁邊幫閑們嘎嘎笑起來,鄭阿蠻也跟著大笑:“瞧瞧我這小媳婦,害了。”
瓊奴咬牙,可還是別過了眼睛裝沒聽見。
他從領口掏出一枚狼牙湊過去:“瞧見沒?這是哥哥當年從狼口里拔出來的,送給你。”
凡是邊地男子慣用這種方式表達意。
他湊得很近,手里狼牙幾乎杵到瓊奴眼睛跟前,幾乎能聞見鄭阿蠻上的狐臭味。
瓊奴不著痕跡后退一步:“鄭大人,當年是哪一年?莫不是您迎娶胡家嫂嫂那一年?”
胡家是鄭大人不幸過世的前妻,有知人便搖搖頭,這狼牙是贈與胡家的,如今焉能二贈?
鄭大人被人揭了短,仍不氣餒:“怎麼,就是舊的又如何?一樣戴。”
“可我衛家出嫁,要的是定要有親手獵下的狼牙,既不要旁人戴過的,也不要買來的。”瓊奴急中生智,后背滲出汗珠。
鄭大人惱怒,他如今已經四十多了,押鏢都勉強,要上山獵狼真不行,再者如今邊地局勢張,隨便山很容易被北戎人當作探子誤殺。
這狼牙并不好取。
想到這里他狠狠啐一口:“你這小娘子莫要說大話。”
他往前一步,著衛瓊奴退無可退,一把擒住的手腕:“城里誰人不知哥哥我對你有意?我看哪個不長眼的敢給你送狼牙!”
話音剛落就聽有人冷冷道:“放開。”
鄭大人正要發作,定睛一瞧卻看見是顧策,他嚇得一哆嗦,放開了手,賠笑道:“見過顧小將軍,您老人家這是在散步?”
顧策沒回話,坐在馬上斜睨著他,忽然吊兒郎當將馬鞭隔空揮一鞭,在空氣中震出了一道響亮的響。
鄭大人嚇得了肩頭:“您先忙,先忙,我有事先走一步。”
等他灰溜溜逃走,衛瓊奴這才格外激道謝:“多謝將軍解圍。”
顧策“嗯”了一聲,并不多看一眼,打馬就要掉頭走。
“將軍等等!”衛瓊奴喊住了他,咚咚咚跑到二樓,從籃子里翻出個手的繡球,“這是我手的,將軍妹妹肯定喜歡。”
繡球每一面都用長長的染貂制,上去茸茸溜溜,每一面染的各不相同,還小字繡著波斯文字,像是個大花球。
顧策點點頭收下了繡球,隨手從懷里掏錢袋。
“不要錢!”衛瓊奴急得出口,“這個不要錢,是我謝將軍的謝禮。”
顧策沉了一瞬,沒拒絕,拿起繡球:“既這樣便多謝了。”
那之后他便不再遣自己的親兵過來,反而是自己親自來。
衛瓊奴知道這是小將軍做給外人看,心里激,有了他的庇佑店門口再無那些無賴來上門。
漸漸兩人便也聊天,衛瓊奴從將軍口里知道了許多事:
原來他小時候很頑皮,還能爬樹撈魚;
原來將軍以前很怕馬,因為小時候糖瓜融化到了頭頂被馬咬了一口頭發,怕大妹妹,因為大妹妹很會教訓人,怕大妹夫,因為每次見了大妹夫只想睡覺。
還有將軍很想最小的妹妹,打算等他立了功就回家鄉陪妹妹一起生活;
兩人驚訝發覺他們有很多相似點,于是他們一起在郊野打馬球,在荊棘叢里獵兔子,還在蘆葦里捉麻雁。
可鄭大人并不死心,反而又遣了婆上門。
衛瓊奴再次重復了一遍自己的要求,鄭大人被拒絕后惱怒在諸人面前大罵衛家不知好歹:“我就不信你家能尋到這樣婿,有本事你就一輩子別嫁!”
衛瓊奴父親心上煩憂,私下里扯著兒袖問:“你發出這樣的大話哪里能尋到婿?”
如今延州慶州兩地的兒郎們在邊地廝殺劫掠中也如地里高粱被收割得七八殆盡,就算有年輕后生也沒人敢冒著被北戎人削皮砍骨的風險去獵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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