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什麼天生不天生，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你也說了，我頭腦聰明，那聰明人都知道，只要有機會，單干要比給老板打工強得多，別告訴我，你沒有單干的心思，”千岱蘭出手指，給殷慎言看，“上一份工作，你說我不該跪著給人試鞋，現在我當小老板了，你又和我說，干服裝太苦了——怎麼回事啊你，殷慎言？你閑著沒屁擱楞嗓子，擱這兒凈給我抬杠啊？”

殷慎言輕輕拍腦袋：“看見前面那個大黑垃圾桶沒？再說，我給你丟里面去。”

千岱蘭撇撇，兩人并肩走到一棵小白楊樹下面，忽然間，千岱蘭踢了一腳白楊樹，拔就跑。

樹枝上的雪啪嗒啪嗒地落，。殷慎言沒反應過來，被灌了一脖子一頭臉的雪，木了一下，才去追千岱蘭：“紅紅！你給我站住！！！”

倆人你追我打，一路跑回服裝小店。

雨雪天氣，來來往往的客人腳上都帶著泥水啊雪的，門口墊了倆墊子，一個是拆開的快遞紙殼箱子，鋪開，進來后先跺跺腳，把鞋上的雪震下來，再往前走，是個綿混紡的厚墊子，地毯廠里的大塊邊角料，蹭一蹭，吸干凈鞋底的泥水。

這樣再往，就不會弄臟地板了。

周蕓看著殷慎言長大，疼他就像疼第二個兒子，見兩個人打鬧著進來，招呼著讓他們去用熱水洗手，眉飛舞地親切招待殷慎言吃餃子——大早晨起來，和千軍倆人一塊包的，酸菜豬渣餡兒，加了剁茸的瘦，熱水滾三滾，咕咕嚕嚕，個個餃子鼓鼓如元寶。

端餃子時，殷慎言聽見千岱蘭和周蕓說話，周蕓關切地問是不是來事兒了；千岱蘭搖頭，周蕓低聲說這次晚了快大半個月了，要不要去醫院看看——是不是累著了、凍著了？

這本來該是孩間的私事，殷慎言準備下樓，卻又聽千岱蘭說什麼都沒有，但那語氣，聽起來并不像什麼都沒有。

他回到衛生間，發現那垃圾簍中，看到最上面衛生紙被團，像包了個什麼東西。

殷慎言沒什麼表，打開看。

他在里面發現了個小小、細長細長的驗孕棒。

沉默了半天，他多扯了幾段干凈衛生紙，將東西裹起來，放口袋中，站起，若無其事地打開水龍頭，嘩嘩啦啦地洗手。

千岱蘭在這個時候過來，倆手往水龍頭下一，開始手：“我還以為你煙呢。”

“在戒了，”殷慎言僵地笑，忽而轉了話題，“你上個月去深圳了？”

“嗯啊，”千岱蘭低著頭，“咋啦？”

“沒什麼，”殷慎言說，“去干什麼了？”

啪。

嘩嘩啦啦的水聲停止，千岱蘭擰水龍頭，側臉看殷慎言，說：“還能去干什麼？去進貨了唄。好了，哪里有堵著廁所聊天的？洗干凈手，上樓吃飯了。”

千岱蘭覺自己有點像炮仗了。

一點就著。

明明殷慎言也只是隨口一問，卻這樣敏，恨不得下一秒就boom一聲炸給他看。

這樣很不好。

沒和家里人提葉洗硯的事，對方現在被變一個圓圓的小，鎖進只有自己知道的碼本中。

可緒還是會有點焦灼，總是在睡前反復重演。

千岱蘭從《作文素材》上讀過一首現代詩，是張棗的《鏡中》——

「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滿了南山」

寫作文向來絞盡腦，只這句話，讓到那種莫可言說的文字之；甚至還改寫了一句——只要睡前一想起葉洗硯有關的事，睡不著時數的羊就能啃禿了南山。

這種焦灼的緒極大地影響到了生理期，已經推遲兩周沒來，哪怕千岱蘭清楚地知道被舍到手掌心和月退都不會懷，但還是忍不住焦慮，甚至悄悄地買了檢驗的工。

就像以前在工廠里，哪怕沒有星生活，長時間不造訪的生理期，也會讓千岱蘭不安地懷疑自己是不是可以無星繁，就像路邊攤上那些雜志駭人聽聞的標題——

《震驚！18歲妙齡子懷胎十月生下一窩老鼠，竟然是因為用了衛生巾》

《可怕！18歲妙齡子發現自己竟是男兒》

……

一個個，仿佛離開“18歲妙齡子”就寫不了標題，不知道的還以為這“18歲妙齡子”掘了他們祖宗十八代的墳，才讓這些撰稿人如此義憤填膺地編出各種離譜的故事來丑化。

也巧。

驗完的當天晚上，千岱蘭的生理期姍姍來遲。

同樣造訪的好事，還有雷琳的電話。

興地告訴千岱蘭，說某個客戶送給兩張北京某時裝周的票，包酒店還包機票，王庭還在深圳，現在非常空閑，問千岱蘭有沒有興趣一起看。

千岱蘭驚訝極了。

問：“時裝周一般都是2、3月和9、10月開，現在都11月了，怎麼還有時裝周？”

“哎呀，我看錯了，”電話那邊，停頓一段時間，千岱蘭猜測雷琳應該是在翻票，“不是時裝周，是個國際設計節，12月10到12月17——要不要來？”

“不了，”千岱蘭婉拒，很誠懇，“這幾天店里忙，走不開，對不起啊，雷琳，沒法陪你了。”

“沒事沒事，”雷琳爽快極了，“你先忙，等下次有機會了再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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