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銘定定地注視著這位“寒霜王”的眼睛。

“你在做一個很冒險的決定，”他突然說道，“你險些被那道‘盡頭’吞噬，現在你又要回去了。”

“是，這很冒險，”蕾·諾拉突然笑了起來，帶著愉快和燦爛，“旅行總是伴隨著冒險的。”

“……就像另一個‘深潛計劃’？”

“……是的，就像另一個‘深潛計劃’，”蕾·諾拉慢慢收起笑容，輕輕點了點頭，“我一個人的深潛計劃。”

轉過頭看向別，深深吸了口氣，在片刻沉默之后才若有所思地說道：“您看，我果然不適合當一個‘王’。”

周銘什麼都沒說，只是慢慢來到了那扇連接著“漂流屋”的窗前。

過了好一會，他才說道：“我無法離開這里——所以別忘了告訴我你都看到了什麼。”

蕾·諾拉很痛快地點了點頭：“好，我去做您的眼睛。”

回到那道“裂隙”前，準備返回自己的“漂流屋”——一場新的旅行在前方等待著，已經做好準備了。

周銘看著這位躊躇滿志的寒霜王。

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讓這位士再翻窗戶出去似乎有點不雅，作為又一場偉大旅行的開端，這多顯得有點不莊重。

但很快他便覺得……這似乎也沒什麼不好。

曾經被困在籠子里的王，現在可以用任何喜歡的方式踏上旅途。

他的客人離開了。

伴隨著一陣輕微的震，那扇窗戶重新關閉起來，窗外的景象眨眼間便被濃重的霧氣籠罩——周銘本沒來得及確認那間“漂流屋”是怎麼移的，它便已經消失在他的視野中。

他有些出神地站在窗戶旁，定定地看著外面很久，又收回目，視線掃過客廳。

剛才發生的事仿佛只是一場夢——一個被永久困在小屋中的心智，做了一個有人來家中做客的夢。

但他來到沙發旁，看到茶幾上仍然靜靜地躺著那曾被扭轉莫比烏斯環的紙帶，紙帶邊緣還在微微翹起。

旁邊的白紙上，則勾勒著一盞造型古樸的提燈。

確實曾有人拜訪過這里。

周銘輕輕舒了口氣，他覺自己好像輕松了一點，隨后便笑著搖了搖頭，邁步走向公寓的大門。

打開大門，那道不斷漲蠕的黑霧一如既往……

鄧肯在失鄉者之門前睜開了眼睛。

第七百七十三章 縱越界

鄧肯打開船長室的大門，邁步走，海圖桌上的黑山羊頭便立刻沉默著轉過視線，在稍顯昏暗的燈中注視著門口。

“鄧肯·艾布諾馬爾——我回來了，”鄧肯擺了擺手隨口說道，接著看了窗外一眼，“我們現在在什麼地方？”

在進船長室之前，他便已經注意到失鄉號已然穿過了那片黑暗的霧靄，現在附近海域上的濃霧已經變正常的灰白，在燈的照耀下，那濃重的霧正在遠方無聲起伏。

“我們已于十五分鐘前抵達六海里臨界線，現在艦隊正在等待您的命令，”山羊頭一邊說著，一邊吱吱嘎嘎地轉腦袋，似乎仍在認真打量著走進房間的船長，“您……好像去了個很遠的地方，或者離開了很久，我一時間幾乎沒認出您來。”

聽著山羊頭略顯不安的念叨，鄧肯只是輕輕擺了擺手，而后他沒有像往常一樣走向那張海圖桌，而是慢慢轉過，仿佛在周圍尋找著什麼東西——他的目落在了那盞掛在旁邊墻壁上的提燈上。

造型古樸的黃銅提燈靜靜地掛在鉤子上，看起來平平無奇，在沒有點燃的時候似乎只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

他出手，從墻上取下了提燈，放在眼前細細端詳著。

“您要前往底艙嗎？”山羊頭的聲音從后傳來，帶著一疑，“現在底艙很平靜，應該不需要安，而且我們正在臨界……”

“不，我不去底艙，”鄧肯打斷了山羊頭的話，隨后拿著提燈來到了海圖桌旁，隨手將其放在桌子上，“關于這盞提燈，你了解多？”

山羊頭明顯怔了一下，有些不明白為什麼船長“出門”一次回來之后會突然問這麼個問題，但很快它便反應過來，一邊思索一邊說道：“如果您是問這盞提燈的用，那我已經告訴您了，但如果您是問我它的來歷……那我只能說，我來到這里的時候，它就已經在了。”

“所以，這盞燈是失鄉號上最初就有的東西，”鄧肯微微皺眉，若有所思地說道，接著他突然想到了一件自己此前一直不曾問過的事，“等等，那你是怎麼知道這盞燈的用的？誰告訴你它的作用的？還有船上的其他許多東西……”

“……這艘船告訴我的，”山羊頭遲疑了一下，用一種有些嚴肅的語氣說道，“我知道這艘船上的每一樣東西是干什麼用的，其中大部分報來自這艘船本的‘記憶’，而剩下一小部分則來自……”

它遲疑著停頓了幾秒鐘，目落在鄧肯上。

“在很久以前，在‘船長’偶爾還能思考和流的時候。”

鄧肯點了點頭，沒有再追問下去，而后將注意力再次放在提燈上。

山羊頭則忍不住好奇起來，它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那盞很悉的提燈，又注意到船長臉上嚴肅的表：“這盞燈……有什麼問題嗎？”

“……它沒什麼問題，”鄧肯猶豫了一下，意識到不能冒險在山羊頭面前討論那扇門“對面”的事，便只能旁敲側擊地開口，“只是我很好奇，這盞燈除了在巡視底艙的時候提供安之外，還有別的用嗎？”

“據我所知……這就是它唯一的作用，”山羊頭想了想，很認真地回答道，“它是船長巡視黑暗時隨帶著的東西，這艘船本也是如此記著的……或許，您可以問問克蕾西婭小姐？”

鄧肯想了想，而就在這時，不遠的鏡子中突然涌起了一影，接著阿加莎的影便浮現在影子中：“船長，我們收到了燈塔方向打來的信號，詢問是否出了什麼況。”

鄧肯呼了口氣，起將那盞燈暫時掛回到墻上——璀璨星辰號以及擔任護航、向導任務的三艘教會戰艦還在等著自己下達指令。

現階段還是邊境探索的任務更重要——這里畢竟不是安全的“部海域”，在六海里臨界線上耽誤時間可不是什麼好主意。

“讓凡娜聯系的同胞們，讓那幾艘教會戰艦向‘燈塔’靠攏，去通知‘水手’，讓他前往船尾待命——我們準備‘越界’。”

“是，船長。”阿加莎立刻低頭領命，影在鏡子中漸漸消退。

隨后鄧肯離開了船長室，漫步走過霧氣繚繞的甲板，又沿著船長室側面那道樓梯來到了高聳的船尾甲板上。

灰白的霧籠罩著無盡的大海，海面如鏡般平靜，天空晦暗，但又有一種均勻的、有別于和世界之創的“微”彌漫在云霧深，讓整片海域不至于徹底陷一片漆黑中。

這種“微”是邊境海域獨有的現象，即便在太消失的日子里，它也仍然存在著。

“如此多的奇妙風景，如此多等待解釋的……”

一個聲音突然從不遠傳來，鄧肯循聲去，看到莫里斯正站在船尾甲板的邊緣，有些出神地著遠方的迷霧。

這位老學者穿著一有些舊的風，手里拿著并未點燃的煙斗，他臉上帶著慨的表，在注意到船長的視線之后，便轉過頭出了一個有些自嘲的笑容。

“只是有些慨，船長——在世界都要迎來終末的時候，卻看到了這麼多值得自己再研究幾輩子的東西，心中不免有些憾罷了。”

鄧肯沒有說什麼，只是默默地來到了老學者旁，抬頭看向另一個方向。

一座高聳的燈塔靜靜佇立在濃霧中。

嚴格來講，那是一座由燈塔、教堂和蒸汽機平臺組的復合結構——由蒸汽核心驅的大型力港是它的基座，在力浮島上則修建著一座有著深海風格的高聳教堂，而教堂的中心部分又作為燈塔的基座，莊嚴的黑結構沿著主塔蜿蜒上升，形螺旋狀的外部塔樓，每一道螺旋間都可看到神圣的蒸汽管道，而在整個結構的最上層，便是那熊熊燃燒的“火炬”。

那是蒙賜福的火焰，在教堂的禱告聲中，它燃燒得比任何尋常的燈火都要明亮——即便是在邊境海域這無邊的霧氣中，它的燈火也足以穿厚厚的濃霧。

但它仍舊很難穿六海里之外那片不再遵守“秩序”的混沌。

“那就是深海教會設立在東部邊境的‘燈塔’，類似的燈塔還有三座，分別由另外三大教會控制，”凡娜的聲音從不遠傳來，不知何時也來到了船尾甲板上，“我聽海琳娜冕下說，這些燈塔已經是目前為止各個教會在邊境行中能拿出的最高果——它們能在船只越過六海里臨界線后仍舊維持一段時間的通訊和導航，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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