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距離農曆新年還有半個多月。
阮凝坐在湖岸邊的木質長椅上,腳邊是枯黃的草坪,小道兩旁的玉蘭花開的正好,空氣裏散發著渺渺清香。
“阮凝姐,你這兩年變了好多。”沈念初邊說邊往湖裏丟了幾條麵包屑。
湖裏遊著幾隻脖昂首的天鵝,那樣子亭亭又清雅,可誰又能看到湖麵下它們不停劃著的步伐。
阮凝攏了攏鬢邊的碎發,角的笑意淺淺。
麵包屑扔完了,沈念初拍拍手,輕咳一聲後,切了正題。
“阮凝姐,我今天是想跟你道歉的。”
音量放的很平緩沉著,讓人聽起來都覺得態度誠懇。
阮凝臉稍滯,沒有想到沈念初口中“很重要的事”會是這個。
想說不必了,都過去了那麽久,早就不想計較了,況且沈念初也沒有對不起。
但沈念初卻沒有給阮凝開口的機會。
像是準備了很久似的,說起話來很有條理和邏輯。
“當時我信了溫寧的那些話,以為你是趁人之危的第三者,一直對你很不尊敬,甚至還幫著溫寧那個外人給你難堪,真的對不起。”
阮凝垂下眼睫,碎片回憶再度浮現,但從前的那些好像已經不那麽深刻了。
而後,搖搖頭表示自己並不介意。
“我知道我哥和你可能不會有結果了,我也知道我現在說這些都晚了,”沈念初暗自了拳,接著道,“但我還是想告訴你,我哥真的沒有做那種對不起你的事。”
聽到這兒,阮凝大概知道了沈念初的用意,點點頭說:“這些我都知道。”
言外之意是,事實究竟怎樣也早就不在乎了。
“不,你不知道,”沈念初話音染了急,“當時溫寧戴的那條項鏈是我用我哥的信用卡刷的,我也是故意在你麵前說項鏈是我哥送給的,為的就是讓你們生出嫌隙。”
阮凝睫微,音量不知什麽時候變低了,虛乏地開口道:“別再說了。”
可沈念初不聽,仍繼續往下說:“還有你生日那晚,溫寧假裝自己被前夫威脅,然後在公寓鬧自殺,這些事我都知,而且當時也幫了忙……”
說到這裏,沈念初疚地垂下頭,一言不發地摳起手指。
阮凝餘注意到的舉,強忍著心的起伏緒,寬道:“沒事的,都過去了。”
這句話,不知道是用來諒解沈念初的,還是用來提醒自己的。
沈念初沒再說話,阮凝靜靜坐在邊,思緒不由自主地開始發散。
沉默片刻後,阮凝起作別,沈念初卻轉地拉住的手,眼眶裏噙著淚珠,很懊悔地說:“如果我當初知道你在我哥心裏那麽重要的話,我一定不會做那些事,我現在真的很後悔。”
沈念初邊說邊搖頭,竟然還噎了一下,阮凝忙坐下來把手搭在背上,聲安:“你別太疚了,我和你哥的事也不能完全怪你,而且我跟他都打算放下了,你別有心理負擔。”
“不是的,”沈念初掉了滴淚到手背上,很難過地說,“我哥他肯定還沒放下,否則也不會變現在這個樣子了……”
沈念初越說越傷心,阮凝慢慢地也察覺出了不對勁,虛著聲問:“你哥怎麽了?”
-
都說醫院的牆壁比教堂聆聽過更多祈禱。
阮凝第一次領會這句話的奧義,是前不久在陶雪梅的病房外,而那時陪在邊、給安定的人,現在卻躺在了病房裏。
過麵前這扇窗戶,看見男人麵容沉靜地躺在病床上,周的冷峻氣質一時斂去,隻餘下一虛弱。
阮凝想起上次見到他還是在家裏過元旦的時候。
他包的餃子真是太醜了,一點技都沒有,連餃子皮上的指紋都那麽顯眼。
他那天晚上還有心跟自己開玩笑呢,怎麽會突然變現在這個樣子?
阮凝目呆滯地著睡的人,隻覺得自己的心被一雙手揪著,讓就快不過氣來。
垂眸憋回淚水的時候,視線裏出現了一雙明鋥亮的皮鞋。
程渠在側站穩後,話音低沉地對說:“他被阮仕康捅了五刀,雖然搶救功,但被檢查出腎髒衰竭,無論我們怎麽勸,他都不願意配合治療。”
聞言,阮凝渾無力地往後退了幾步,脊背抵到冰涼牆壁的時候,才清晰覺到各方緒紛至遝來,洶湧如浪。
怪不得,怪不得之前一直覺得很不安。
五刀……
一想到沈念丞被捅了那麽多刀,阮凝憋了許久的淚水頃刻間奪眶而出。
他那個時候該有多疼啊?
也是這個時候,程渠遞了一張信封給阮凝。
阮凝著手揩幹眼淚,拆開信封後發現裏麵是封書。
鼻尖越發酸,眼淚如瑩瑩珠子似的,啪嗒啪嗒地落在沾滿黑墨的紙張上,那些麻麻的小字都變得極為模糊,隻看清了那句手寫的——
“如發生意外,名下所有產贈予人阮凝”。
而這封書的落款日期是在他們婚後的第一年,在阮凝生日的那天。
他稱呼為“人阮凝”。
原來,沈念丞心裏早就有了。
原來,他隻是一直沒說出口罷了。
阮凝終於忍不住了,背靠著牆壁坐下來,張咬住大的袖口,好讓自己不要哭的太大聲。
很久以後,兩人再提到這件事,沈念丞笑意繾綣地把攬進懷裏,用一種“欠欠兒”的語調,漫不經心地問——
“那個時候你是不是都要難死了?是不是在想,如果時能夠倒回,你一定會好好待在我邊,哪兒都不跑了?”
那天日澄明,阮凝臉頰被晃眼的線照得緋紅,倚在沈念丞的懷裏,聽見他起伏有序的心跳聲,心如獲安定。
說:“我當時其實在想,我那時候都是你的前妻了,你的婚囑還起效嗎?”
說這句話之前,沈念丞還著的綿綿小手細細挲。
等話音落畢後,沈念丞當下便沉下了臉,起披上睡,恨恨道:“你可真行。”
“你去幹嘛?”阮凝倒回暖融的床上,懶洋洋地看著他拔的背影離自己越來越遠。
他沉著聲線,很不樂意地說:“給白眼兒狼煮早餐。”
可這些都是後話了。
此刻,阮凝鼻尖縈繞著都是幽涼消毒水和清潔劑的味道,被醫院裏的這寒意得發。
程渠低斂的的話音還在耳邊回繞。
“他做完手後,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在找你,他說自己夢到你一直在哭,知道你好好的,他緒才穩定下來。”
“我們一直想跟你說這件事,可是沈念丞不答應,他說他不想讓你看見他這幅樣子,更不想看到你為了他難過。”
阮凝把頭埋進膝蓋裏,任由淚水一顆顆滴落。
這個時候,在想什麽?
在想,如果時能夠倒回,一定好好待在沈念丞邊,哪兒都不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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