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流云殿中暗香浮，李妄著一襲暗紅文袍，坐在高臺榻上，擺鋪散開來，李妄頭戴玉冠，烏發如墨，單手撐頭，正依在小胡床上閉眼假寐。

李妄雖有心疾，不若武將那般強壯，卻高大勻稱，肩寬背薄，腰窄長，天生的服架子，兼因皮白皙，五濃重，無論什麼與款式都能駕馭。

他似乎睡著了。

呼吸輕淺，黑睫如羽，安安靜靜，睡著的李妄依舊有不容侵犯的氣勢，角線條卻和些許，幾片花瓣被風吹，從高高的枝頭離開，打著旋兒悠悠飄進殿，落于李妄的肩頭與袍角。

四周一片寂靜，萬籟俱寂。

唯有殿外燦爛的，徐徐吹過的風，翩飛的蝴蝶，沉睡的李妄。

陌上人如玉，君子世無雙。

絕。

種蘇不得不承認，李妄當得起這兩個字。

“看什麼？”

李妄不知何時醒來，睜開雙眼，仍舊保持原來的姿勢，一手撐著頭，看向種蘇。

種蘇小小的一嚇，心頭一跳。

“陛下醒了？”種蘇佯裝鎮定的移開目。

“種卿還未回答，”李妄剛醒，眼神猶帶幾分慵懶，似漫不經心問道，“在看什麼？”

李妄有雙深邃漂亮的眼睛，卻又足夠犀利，鮮有人能夠坦然在這雙眼睛面前撒謊。

種蘇只好回答道：“陛下這服也好看。”

“唔。”李妄坐起來，眉頭微揚，說，“司局該賞。”

午睡過后，李妄還有些懶洋洋的，懶懶坐著，像在放空，種蘇知道他的習慣，便不出聲打擾，也出神的看著遠。

“在想什麼？”

李妄的聲音再度將種蘇的思緒拉回現實，李妄似乎越來越喜歡問在看什麼，想什麼。

這是何時開始的習慣？

從前李妄偶爾會問起，但兩人在一起時，更多時候他并不太關注種蘇在看什麼，又在想什麼，好似這個人在那里就行了。

如今卻變得不一樣，李妄仿佛很在意，或者說很關注很好奇種蘇的一舉一，以及心所思所想。

“沒想什麼。”種蘇老實道。

李妄只是看著，明顯不太相信。

“不可欺君。”李妄說。

種蘇如今最怕聽到的便是這兩個字，暗中深吸一口氣，無比真誠道：“真的，陛下，只是在發呆而已。”

“唔。”李妄移開目，放過種蘇，“知道了。”

“假如哦，我是說假如，皇兄沒有斷袖之癖，喜歡的是子，你有沒有可能，愿意喜歡我皇兄啊。”

種蘇并沒有真的發呆，腦海中響起李琬對說的話。

當時種蘇以“不要鬧”將李琬應付過去。

“你見過皇兄這等人，以后還能看得上別人呀——哎，不是我幫護自家人，皇兄是真不錯嘛。”李琬說這話的時候，眼中充滿期待。

“阿蘇，你以后想嫁個什麼樣的人呢？”李琬后來又問。

懷總是詩，種蘇從前也不是未想過這個問題，事實上，自及笄，家中便不時有人上門。

然則種父種母只有一子一，又家境富裕，并不舍得兒早早出嫁，只想多留幾年在邊。種父種母乃一見鐘，彼此心意相通，婚相互扶持多年，一直相敬如賓，因此對子的婚事，在盡可能的況下，遵循以他們自己的心意為先。

因而種蘇對自己的婚事并不太擔心，亦不太著急。

關于未來相伴一生之人，不曾有過太的設想，這些年也不曾遇到心之人。

“姻緣之事不必急，該來時它便來了。而那個人，當你有一日遇到，你的心自然會告訴你。”種母說。

這懷在替兄上京后，便暫時收斂起來。至在這兩年，種蘇無暇再去思量這種事。

“不要招惹桃花債。”此話既是叮囑，亦是告誡。

一切的一切，待得命保全，塵埃落定后方可再做打算。

是以這之前，種蘇從未往這個方向想過，哪怕與李琬猜測，討論了一些與之相關話題，種蘇也多是玩笑，旁觀的態度，沒有真切的去想過這個問題。

沒有想到，會在這樣一個午后，在流云殿里，思緒翻飛，開始認真思量它。

以后想嫁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種蘇又想起李琬的問話，以及李琬的另外一句。

“見過我皇兄，你還能看得上其他人嗎？”

以貌取人是不對的，但不得不承認，見過最好的東西之后，其他東西便只怕很難再眼。

但最重要是，李妄不僅僅是貌，事實上，種蘇與他的相十分舒服，也不知為何，似乎從一開始，兩人間就十分自然和諧。

種蘇格灑疏朗，跟誰都的不錯，然而那覺是不一樣的。人人都怕李妄，也怕，因為自的，有時候甚至就要魂飛魄散，在他面前提心吊膽，但認真想起來，大多數時候，卻是最為輕松自在的，這是與別人，與別的男子一起時不一樣的覺。

這種不一樣很微妙，差異似乎不大，卻存在著，種蘇說不清道不明。

假若種蘇真是個男子，能得李妄青睞，也未嘗不是種榮幸。

只可惜，是個子。

假若李妄并非斷袖，實際喜歡的是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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