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道濟的另一重份正是當朝國舅，即太后的娘家親兄長。而已薨逝多年的太后太上皇向來是當今皇帝的忌諱，平日無人敢提。

王道濟此言一出，殿頓時一瞬死寂，落針可聞。

李妄頭戴皇冠，一皇袍，臉微白，神冷然，幽暗雙目如深不可測的井，冷冷注視著王道濟。

幾位閣重臣皆屏息靜氣，紛紛低頭不敢言。

李妄十二歲登基，當初的年天子如今君威日甚，渾散發出強大的威懾。

這些年他我行我素，行事愈發不羈，殺起人來六親不認，不管誰，犯了錯，落到他手里，該殺的殺，該罰的罰，管你是誰，毫不手。

他上既有著殺伐決斷不講面的一面，又兼冷靜忍克制的一面，再加上心思深沉，喜怒難測，晴不定，無端端便令人膽寒。

李妄冷道：“哦？王相又做噩夢了？”

楊萬頃呵的一笑，充滿嘲諷。

王道濟心中一凜，微微垂眸，避開李妄雙目。他折損了幾員部屬，雖非舉足輕重的人，卻也培植多年，何等可惜。無法挽回，便只能刺上一記，目的既已達到，便見好就收，不再多言。

一時散會，眾人紛紛起離開，楊萬傾一人獨留下來。

“殺人誅心，這老匹夫永遠知道如何膈應人，倒有膽量提太后。”楊萬傾冷哼道。

李妄仍看著手中案冊，未做聲。

楊萬傾頓了頓，道：“他居心不良，其愿并非真心，但陛下確該考慮后宮與子嗣之事，于公于私，都乃……”

剩余的話戛然而止，李妄掀起眼皮看了楊萬傾一眼，眼神微涼，楊萬傾知道這是生了怒意，只得搖搖頭，住口不言，遂亦告退下去。

“陛下，該用午膳了。”

譚德德吩咐傳膳，數十個宮太監捧著食盤魚貫而，不到片刻，膳桌安置妥當。

皇帝平日用膳歷來至二十四道菜，李妄卻從一開始便改為十二道，倒不為鋪張浪費，畢竟皇家自有皇家的規格排場，只是他沒什麼口腹之，向來吃的不多，無所謂奢簡。

譚笑笑帶著兩個侍在旁侍膳，譚德德亦守在一旁。

門外膳房總管遠遠候著。

不到片刻，李妄便放下筷子，結束午膳。宮人們紛紛撤膳。

膳房總管長脖子仔細看撤下來的膳食，譚德德出來，對他搖搖頭，膳房總管登時面無奈。

一桌子菜，幾乎沒怎麼。

“譚總管，陛下這……”膳房總管面帶疑。

“還像往常一樣罷。”譚德德低聲道，“昨日想必不過一時興起。日后沒有吩咐，便還按從前的來。”

膳房總管撓撓頭，暗嘆口氣。

當今天子可說是最好伺候也最難伺候的主子。好伺候在于陛下不太挑剔，更從未提出過任何稀奇古怪的要求，總是做什麼吃什麼。

難伺候也正因為這點：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提，自然難知其真正喜好，只能靠揣測，估著弄。

雖說在宮中當差，安穩最好，每年宮中逢年過節例行賞銀也不，但這麼多年，膳房簡直如同個擺設一般，穩倒是穩，卻實在令人多有些沮喪。

昨日陛下忽然點了三樣東西，有史以來頭一回！

膳房比準備任何皇家宴會都要張興，當晚當值的上下一百多人全員，猶如過年一般。

那三樣東西并非多難，關鍵在于陛下生平頭次主想吃點什麼了……事實上，陛下也確比平日吃的多些，簡直人欣喜若狂。

膳房總管這兩日據這幾樣東西，特地調整菜單，做了類似的菜式飲品。結果呢……陛下卻又恢復原樣。

膳房總管嘆口氣，君心難測，實在君心難測啊。

“陛下，該喝藥了。”

藥濃稠，黑乎乎的，散發著強烈的苦味道，李妄接過，面不改的喝了，喝完之后，重重一扔，砰的一聲，碗在盤子里滴溜溜打轉。所有人一，紛紛跪下，端藥捧盤的小太監更駭的趴伏在地，不住磕頭。

李妄目沉沉，卻沒有朝宮人發脾氣，只面不虞的坐著。

譚德德忙揮退眾人，殿中一時雀無聲。

門外來了人，譚德德輕手輕腳出去，與那人低聲談幾句，進來后，觀察李妄神，尋找開口時機。

“說。”李妄淡聲道。

“回陛下，陛下吩咐的第二件事，已辦妥當。”譚德德回道。

李妄揚了揚眉，未說話。

“之前業已按您待的，告知那邊，那位公子也帶了話來。”譚德德又道。

因李妄不曾提及那人姓名，譚德德和一眾人等也不好呼其姓名，畢竟綁架勒索之事在宮中不宜明提。大家心知肚明，是跟皇帝一同被綁架的那位就好。

昨日那邊便已傳來回話，正要回報時，被其他更重要的政事干擾，這麼一耽擱，直到現在方覷得合適時機。

“那位公子約您明日東市一見。”譚德德如實說道。

李妄聽后，仍舊什麼都沒說。

“師父，您覺得陛下明日會去嗎？”茶水房中，譚笑笑悄聲問譚德德。

譚笑笑兩次隨侍皇帝出宮，兩次出事，卻還安然無恙，至今活著，堪稱宮一大奇跡。

“陛下是誰，誰都能約出去嗎？”譚德德瞇著眼，搖搖頭，“再者發生了這種事，陛下心正壞，豈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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