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蘇笑起來,腦中浮現出年往事。
裘進之比種蘇大一歲,初進種家頗為拘束,種蘇便主帶著他玩,論吃喝樂,無人能及種蘇,種蘇脾氣又好,知道裘進之是客人,便多數讓著他。這樣不過幾日,兩人便絡起來。
后來裘進之更是日跟在種蘇后,妹妹長妹妹短的個不停。
臨離開時,裘進之眼淚汪汪,拉著種蘇袖,萬分不舍。
“蘇妹妹,你可別忘了我。以后長大,我來娶你。”
言語自是不能當真,但倘若裘家一直居于錄州,以兩家關系,雙方長輩未必沒有此意。
種蘇還記得裘進之小時候眉目清秀,不知如今是何模樣。
種蘇心中自與他沒有什麼男之,但兒時誼自有它純真人之,如今舊友相見,雖不是以真正份,也還是頗為期待與高興的。
裘進之與兄長種瑞雖不如與自己親厚,卻也相當不錯。
“怎麼還不來啊。”桑桑道。
“不急。”種蘇說。
半盞茶過去,仍不見裘進之影,下人先前只說爺在書房會客,讓稍等片刻。
種蘇今日無事,倒不著急。
料想裘家宦人家,自然不了應酬。按說上門拜訪,理應提前遞帖,只因之前父親書信中已與裘老爺打過招呼,說明了種蘇大抵抵京和拜訪日期,種蘇提前抵達,還特地等了幾日,方上門來。
約莫還是有些貿然了。
種蘇喝著茶,起走走,站在廳朝外略看一眼。
記得裘老爺當初高中后,一舉為五品大員,甚為轟,尤其在裘氏老家族人中,更傳為談,榮耀至極。只不知什麼原因,后來卻一降再降,降至七品。七品于民間也算大了。
不過這七品員的宅邸卻似乎不怎麼樣嘛。
種蘇進來時便注意到,這宅子半新不舊的,也不知多年頭了,尚不及種家宅院一半大,又未曾好好修繕打理,顯出幾分陳舊,頹廢氣息。
房中家擺設亦沒幾件新的,好的。連待客的茶葉也不怎麼樣。
來了這許久,更不見幾個侍小廝,大抵下人也不多。
從前裘老爺未做前拖家帶口探親時,裘老爺一心只讀圣賢書,其妻家也無多幫襯,是以手頭便不怎麼寬綽,種父當年讓其借留家中數日,其實也存救濟之心。
員本俸祿不多,大多另有營生財路。看裘府如今景,似乎當后家中境況仍無多改善,多半不擅營生,又或是個清吧。
種蘇大概看了一圈,喝完剩下半盞茶,仍未有人來。
這麼忙嗎?
偏廳里就他們三人,茶喝完了也沒人來添。就這麼又等了會兒,終于來了個小廝,手里提著只壺,一副散漫模樣,拖拖沓沓過來添茶。
“煩請問下,裘爺忙完了嗎?何時有空呢?”
種蘇被晾在偏廳許久,桑桑心里不滿,在外頭卻是知禮的,仍面上帶笑,客氣問道。
“等著就行了,問那麼多干什麼?”小廝說,“我家爺忙著呢。”
說畢,加過茶水,轉便走了。
桑桑簡直無語,差點罵人,不可置信道:“他什麼意思?”
種蘇示意桑桑稍安勿躁,看著小廝離去背影,微微瞇了瞇眼。
日浮,又半盞茶之后,腳步聲響,裘進之終于來了。
種蘇起,展展袖,面帶笑容,迎聲去。
裘進之著藍袍,從門外進來,姿倒算拔,比種蘇略高一點,有種讀書人特有的,卻比讀書人更莊嚴端正的姿態,昂首,目不斜視,從種蘇面前走過。
種蘇:……
種蘇正要與他打招呼,卻被無視,于是便咽下話語。
只見裘進之徑直走到廳中,于正位上坐定,這才抬眼,仿佛才看見般,看向種蘇。
“坐。”裘進之說道:“實在不巧,家父外出,我方忙完,讓你久等,怠慢了。”
種蘇只道無妨。
是小輩,即便裘老爺在家,也不過見一面,招待事宜仍會落在裘進之上。
種蘇落座,以客人之禮落落大方面向主座。較小時的記憶,裘進之眉眼長開,不失為英俊小生,只是眉頭習慣擰著,年紀輕輕,額中已有川字紋路,充滿思慮憂患,年老之。
“多年未見,家父一直甚為掛念裘叔,叮囑我定要跟裘叔問好。”種蘇笑道。
當年在錄州,雙方小孩便互稱對方長輩為叔為嬸,如今既是以故人之子名義上門,自然延續舊時稱呼。
“有心了,”裘進之說:“家父很好,也問令尊好。”
種蘇注意到了這個稱呼,眉頭微揚。
“你……”裘進之啜了一口茶,抬眸,打量種蘇。
種蘇正面相對,神泰然,任其端詳。哪怕裘進之記得兄妹面容,但種蘇有信心,他絕對瞧不出破綻來。
果然,裘進之毫無懷疑,只問道:“你那雙胞妹妹,如今也是你這般模樣?”
種蘇點點頭。
“是個人兒。”裘進之點點頭,端起茶。
種蘇見他還記得自己,原本以為至會再問點什麼,誰知卻再無下文。種蘇默了一默,開口說起裘家幫忙租賃房屋之事,不勝激,又讓桑桑奉上禮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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