仡濮先生正是為謝玹剖心引毒的那名蠱師，他開下的藥，能短期住蠱中毒，使中毒人與常人無異。代價是極為損害，每服用一回，便要減去許多壽數。

上回容娡醒來時，謝玹為了不在面前出破綻，提前飲下了藥。那時他剛歷經剖心之痛，撐不住，隔日便毒發吐了，此后況兇險萬分，每況愈下，險些去了半條命，直把魏學益氣得指著他的鼻子罵。

靜曇心中大駭，臉變得極差，有意制止。

然而抬眼看向謝玹時，卻見他雙眸沉靜，面上神不容置疑，心知勸不他，暗自嘆息一聲，只好依言去熬藥。

待靜曇離開后，謝玹看向書頁間的那片花瓣，睫羽垂覆，陷沉思。

回想前半生，他自便被教導心懷天下，端方自持。

冷寡，算無策，從未心。

唯一的失算，便是讓容娡了他的心，了他的念。

由著，以并不高明的引，他循規蹈矩的人生。

將他拖世間無數俗人沉淪的海里，令他心中生出貪嗔癡的虛妄念，墜編織出的網，再難以將割舍。

可如今歷經生死，步步走來，從頭再看，卻是甘之如殆，心甘愿。

若沒有容娡，這人間將了無生趣，他實在是無法忍不在邊。

無論如何，他都想讓容娡好好活著……哪怕自己去赴死。

——

容娡這次重回丹郡，才知道當年為了躲流民爬上的那座山，做槃桓山。

當年一心撲在謝玹上，天算計著要得到他的人，本無暇留意旁的東西。

而今得償所愿，故地重返，自是萬般滋味浮上心間。

近來戰事頻繁，原本香火旺盛的云榕寺，如今人跡寥寥，容娡乘馬車上山時，一路上沒遇見幾個香客。

山下草木葳蕤，枝梢樹葉上朝晶瑩。

晨風陣陣，車簾輕晃，容娡素手開帷帳，走下馬車，上的裾被風吹的泛起一道道漣漪。

容娡走了幾步，在白芷的陪同下，站在通往寺中的長階前，思忖一瞬，偏頭對白芷道：“我們下車，走上山罷。”

白芷順著的視線看了一眼，不解道：“娘子？”

一步一步，邁上石階，往往是有求于神佛的虔誠信徒才會做的事，容娡并不是一個會將希寄托于虛無縹緲的神佛的人，白芷一時沒太明白為何要這樣做。

容娡側目看向，神溫和，說話的語氣卻很堅定。

“我知道。只是……我總得為他做些什麼。就當是祈福罷。”

白芷啞然失聲，覷著容娡的神，當即明白了的意思，心里一陣難。

用力點點頭，拋下馬車，陪著容娡，一同踩著石階往山上走。

長階三千，漫漫無邊。

不知過了多久，們到寺里時，天氣晴朗，青山遠黛，春風和暢。

容娡問過靜曇，在寺中的祈愿樹下尋到謝玹。

停住腳步，怔怔地看著他。

這個心心念念的男人，卸下肅殺的玄甲，換上霜的寬博帶，雋長的形，宛若簪星曳月，與佛寺清雅幽靜的環境融作一，卻又格外凸顯。

仿若天地間所有的華，皆凝集在他一人上，一下子便攫取了容娡所有的視線。

容娡來到時，謝玹正背對著，往樹上系著許愿牌。

系完后，他轉看見，面容明凈，未見病容。

這人似是對的到來早有預料，神沒有半分意外。

“你來了。”

容娡眼睫輕輕一，心下一陣陣泛酸，難的厲害。

忍住緒看，慢慢邁步走向他。

“我好想你。”吸吸鼻子，眼眶中淚花打轉，雙臂張開，比劃出一個很大的形狀，“很想很想。”

謝玹的瞳仁劇烈地晃起來。

容娡走到他畔，幾乎不用看，便知他許了什麼心愿。

但還是抬頭看了過去。

新掛上的那個祈愿牌上寫著：“容姣姣長命百歲，歲歲平安。”

耳邊同時響起他清磁的嗓音：“愿我的姣姣，逢兇化吉，歲歲安康。”

容娡眼中蓄著的淚當即便落下來了。

轉頭去看謝玹，淚眼婆娑，視線里一片模糊，看不清他的臉，只能覺他冰涼的指腹劃過的眼尾，輕地拭去的淚。

“若是做了皇后，還如這般孩子氣的哭，”謝玹略顯無奈的嘆道，“那可真是讓禮貽笑大方了。”

他的手指很冰、很涼，冰的的上泛起一陣陣戰栗。

容娡知道他這是在為鋪好日后的路，心中鈍痛，眼淚無法遏止地落得更兇。

一見到謝玹，便控制不住，連帶著佯作不知他中毒的偽裝，都維持不下去了。

見狀，謝玹神微頓，只好用袖口給拭淚，垂眉斂目，語氣似嘆非嘆：“這麼多眼淚。”

容娡不知他從的反應中瞧出什麼沒有，總歸從前也哭，索也不忍了，惡狠狠地扯著他的袖子眼淚，哽咽道：

“要做皇后，也只能做你一人的皇后。我容月姣素來眼高于頂，只會慕這世間最出的男子，旁人皆不及你好，可不了我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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