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地上的男人，里嘔了，聲音卻仍是含含糊糊地繼續：“恨我，不見我了，連我的夢里都不來了。我怕都要開始記不清，長什麼樣了……”

半年了，傅星寒做夢都再沒能夢到過沈言一次。

他才發現跟沈言在一起那麼多年，他手上連一張像樣的照片都沒有。

兩年前他手里有過唯一的一張，是他跟沈言的結婚證上，那張小小的合照。

后來打離婚司時，結婚證被帶去了法庭，法院判決了離婚，給了他一張離婚文書。

他失魂落魄離開法院，等之后意識到結婚證弄丟了，再去找時，怎麼也沒能找到了。

沒有的照片，夢不到的人，傅星寒恐懼這種覺。

人的記憶總會隨著時間慢慢變得模糊，誰也改變不了這一點，所以他不得不害怕。

害怕再過一年、兩年，或者最多是五年、十年，他會再也想不起來，沈言到底是長什麼樣子的。

的眉眼、五，會慢慢地從他腦海里全部抹除干凈，他會半點都不記得了。

所以他想嘗試任何可能的方式，讓的面孔再在他的腦海里出現一遍，哪怕只是一次也好。

傅老爺子手里的球桿再次高高抬起，他手臂抖著，但到底沒能再讓球桿落到傅星寒上去。

他聲音得厲害：“那人死了，死了你清楚嗎？兩年了，的尸早就爛在了海底，或者哪一塊泥水地里，什麼都沒了，渣都不剩了！

你還想怎樣，你這個混賬東西，你還想怎樣？！”

傅星寒抬眸，面痛苦，眸卻很篤定：“沒有，不可能。海底跟海邊都找遍了，沒有的尸，一定還活著的。

死人怎麼會沒有尸呢，死了的人，不可能沒有尸啊，只有活人，才會沒有尸的。”

這些自欺欺人的話，他這些年說過太多遍了。

如今唯一還能讓他自我安的，就是沈言的尸一直沒能被找到。

哪怕海底能藏匿尸的地方太多了，食人魚類更是數不勝數，可他不去想，不去承認。

他只認一點，尸還沒找到，人就是還活著的，一定還活著。

傅老爺子將手里的球桿狠狠丟在了地上，巍巍的手掌一下下拍在傅星寒的臉上和頭發上。

“你看看你現在這副模樣，你自己睜開眼睛看看！同樣是為了一個人，你看看你現在這要死不活的樣子，你再看看墨澤江！

那人死了，墨澤江這兩年手段更狠，把墨氏管得更加蒸蒸日上，還揚言要吞掉傅氏半壁江山。你看看，都是為了一個人，你怎麼就，怎麼就不能學學他那樣！”

兩年前的傅氏，雖說跟墨氏懸殊不大，但多還是比墨氏強一些的。

可這兩年下來，傅氏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傅老爺子年紀大了有心無力，傅星寒天天煙酗酒什麼都不管。

他甚至在南苑后院里，給沈言直接開了墓地做了冠冢，連南苑的傭人，都被嚇走了不。

許多匿名報道，昔日高高在上手腕明的傅氏接班人，如今是整個江城的笑話。

傅氏的管理層換了一批又一批，越換越差勁，沒本事的在集團里渾水魚，有本事的心思不正，想方設法想多撈點好掏空傅氏。

這兩年來，傅氏之前的合作方，被墨氏挖走的，更是不計其數。

商人是最見風使舵的，誰都看得清楚，傅氏這是要垮在傅星寒手里了。

就算昔日跟傅氏的再深，現在利益面前，那些合作方，還不都是找盡借口另謀出路。

而放眼這江城，又有哪條出路，比墨氏更合適呢？

傅老爺子凄聲道：“你想想吧，星寒啊，你再想想吧。

傅氏上百年的基啊，你不管了，你如今讓我這把老骨頭，還能找誰去，你讓我死了，有什麼面，去見傅家的祖宗啊。”

沈言坐在車里，沒能聽到外面說的任何話，只看到傅星寒跪著，傅老爺子緒激。

再是傅老爺子杵著拐杖，蹲下去，也在傅星寒面前跪了下來。

回想起過去那些年，有的時候常覺得，跟傅星寒之間真的是一場孽緣。

以前他在意他的時候，做夢都盼著他能看一眼，能在意一點。

在他面前，什麼都算是竭盡全力卻又小心翼翼。

他們結婚那兩年，他經常出去應酬，一去就是一整晚。

待在南苑里等他，徹夜徹夜地等，落地窗外的天暗下去，再又亮起來。

無論等多久，從來不敢給他打個電話，怕他覺得煩，覺得膩。

所以經常是一個人等到天亮了，聽到玄關門打開的聲音，心里驚喜一下，知道他回來了，又慌慌張張跑回臥室床上去。

以前不吃魚，最不了魚的腥味，無論用多重的配料去掩蓋，都不了。

可傅星寒喜歡吃，后來也就喜歡了。

兩年婚姻，生生將自己最厭惡最不了的一道菜，吃出了香味來，吃了自己喜歡的東西。

不是沒有過他，十年的時間，是真的只差沒把一顆心都掏給他了。

可他不稀罕就是不稀罕，心真掏到了他面前去，他怕是還得嫌腥、嫌惡心。

后來終于不了死心了，什麼都干干凈凈地放下了，他倒是又死皮賴臉纏上來了，倒好像，還是對不住他滿腔深似的。

沈言扯了扯角，漠然看向車窗外跪在寒風里的人。

真是可笑啊，這樣的男人。

邊駕駛位上，有手機鈴聲響起的聲音，將沈言的視線立刻拉了回來。

側目看過去，司燁的手機沒有帶走，就放在駕駛位旁邊的車門儲盒里，現在屏幕正亮著，是有電話進來了。

沈言側過去，要去拿那個手機，到了方向盤上，誤到了車輛鳴笛的位置。

車子還沒熄火，突兀地響起了一道拉長的鳴笛聲。

在這樣靜寂的夜里，這道聲音顯得尖銳刺耳極了。

沈言一顆心咯噔了一下，立刻將了回去，下意識往車外看時，傅老爺子跟傅星寒的視線，看向了這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