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斯堯眼中帶著一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忐忑,周月年沉浸在自己思緒中,本就沒有注意到他。
沒有回答楊斯堯的問題,而是站起來說道,“太晚了,我送你回家吧。你在這兒耽擱太久,你媽媽會擔心的。”
說著,不由分說地拿起楊斯堯的服,率先站在了大門口。
楊斯堯盡管有很多話想要跟說,可是面對周月年這幅樣子,就算再多的話,也只能被他自己咽了下來。
院子里的枇杷樹開始結小小的果子,沒有盛夏時的甜,反倒彌漫著一清苦的氣息。周月年看著那棵枇杷樹,輕笑出聲,“這棵樹夏天結的果子可甜了,還是把我爸爸當年去農村挖回來的。”
一養就是這麼多年。
都長大人了。
爸爸也不在了。
楊斯堯看著瘦削的背影,言又止。他們兩個難得沒有并肩而行,而是一前一后地走著。月灑在周月年上,讓披上了一層銀紗。跟往常回家時的輕快不同,這一次,他們的足音,聽上去格外的沉重。
楊斯堯猶豫幾番,終于忍不住,再次住了,“周月年,你真的要出國嗎?”
周月年子一頓,回頭看向他,“我出不出國,很重要嗎?”
當然。
楊斯堯很想告訴,出不出國,當然重要了。
要知道,自己好不容易選定了以后要學的方向,可突然之間,他的選擇“初心”卻不跟他一起,這讓他怎麼辦?
但是,他沒有說出口。
這種莫名其妙就被人當初心的行為,對對方而言,是一種負擔。
即便楊斯堯再不通人,也不會連這個都不懂。
周月年看著他那樣子,輕輕嘆了口氣,頗為百集,“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啊。”
這才短短一天的時間,先是要被迫接父親離開的事實,又要按排父親的朋友和肚子里的孩子,那邊都還沒有理清楚,的生母就到了。
也不過是個十八歲不到的孩子,前一天還在父親懷中撒弄癡,后一秒就被迫要承擔起這些,沒有崩潰就已經算是非常不錯了,哪里還有神去想那些?
況且,上說,能自己一個人上大學,真的可以嗎?
別的不說,有個親人在邊,跟一個親人都沒有的那種覺,還是非常不一樣的。
周月年低頭,然一笑,“我是真的不知道。”
出國這個事,就算不向往,但面對現實,也不能不低頭。何況,盧珮瑜那麼強勢一個人,邊還有個將養大的大姑,到時候出不出國,恐怕也不是說了算。
周月年臉上出幾分倦怠來,“行了,不說這個事了,先回去吧,你媽媽肯定已經著急了。”
周月年將楊斯堯送到公車站,兩人一時無言。楊斯堯猶豫幾番,問,“你什麼時候回學校?我……我們大家,都很盼著你回來。”
嗯?
周月年抬起頭看向他,眼中全是驚訝。
一看到那個眼神,楊斯堯就沒好氣地說道,“你那什麼表。我們盼你回來,這個事很令你驚訝嗎?”
“倒不是令我驚訝。”周月年一本正經地說道,“而是你突然之間這麼會說話了,讓我非常不習慣。還是說我不在這一天中,楊斯堯你吃了什麼靈丹妙藥,突然把你‘會說話’這個技能點點上了?”
楊斯堯不想跟說話,正好公車過來了,他登上去,“我走了。”頓了頓,又轉過頭來看,“有什麼事你就說,我……我們會盡量幫你的。”
周月年非常不走心地沖他揮了揮手,示意他趕走吧。
爹死了,現在需要個爹,這些人難不還打算當爸爸嗎?
目送那輛公車離開,周月年在站臺上,一直直的肩膀,忽然就塌陷了下來。
當了一天大人,真的好累啊。
不得不說,雖然周月年和盧珮瑜不,但有了的幫忙,理起周棟顯的事來,周月年可算是輕松了不。
周棟顯的葬禮簡單低調,他們家都不是那種喜歡鋪張浪費的人,況且人都已經不在了,做得那麼繁華又有什麼用?
學校老師和平常跟周月年好的同學也來了,老王看著周月年言又止,最終長長地嘆了口氣,“早點兒回來上課。”
周月年點了點頭,沖老王出一個笑容,只是那笑容,終究不復之前的頑皮和輕松。
老王以前做夢都想周月年能安分一點兒,可如果安分是用如此巨大的代價換來的,那他還是寧愿周月年能活躍一點兒。
周棟顯的墓在山間,下葬的那天是個難得的明天。林間風聲簌簌,偶有鳥鳴啾啾,此后他能與清風松木長眠,也算是對得起他的份。
等到把所有賓客都送走,周月年又回到了周棟顯的墓碑前,照片上的周棟顯眉目端正,目清明,看上去一臉正氣。深吸了一口氣,將到了眼角的淚水又咽了下去,“我……就先走了,往后可能,不能經常來看你,你自己一個人,找點兒事做吧。”
說完,正要轉離開,冷不丁地,卻在后看到了另一個人。
盧珮瑜走上前來,與并肩而行,“你爸爸的事已經告一段落,你出國的事考慮得怎麼樣了?”
說是留時間給周月年考慮,其實盧珮瑜的口氣里,并沒有多商量的語氣。
盧珮瑜是臨時回來的,國那邊還有很多事沒有理完,一個人,當槍匹馬能在國闖出名頭來,可以想象其中的不容易。這些天回來幫忙,工作上面積了一大堆事,雖然沒有表出來,但眼角眉梢已經有了約的浮躁。
“我剛剛送你老師下去,問了他一些轉學事宜,他建議你可以現在國完高中學業,然后直接申請國外的大學。我倒是覺得這個辦法可行,這樣一來,你也不用到了高三還要去適應新環境。你看怎麼樣?”
周月年聞言,笑了笑。
倒不是笑盧珮瑜說著商量的話,其實早就把的去向安排得一清二楚。臉上出幾分看穿的通來,“盧士,我到了國外,你打算怎麼安置我呢?”
盧珮瑜下意識地要說話,周月年卻已經提前打斷了的話,“你想說,我到時候住學校吧。”
“既然都是住學校,那在國外住,和在國住又有什麼區別呢?”
盧珮瑜總算是明白了話里的意思,張口就要解釋,可周月年還是不給機會,“我知道,你在國外,不可能沒有家庭,也不可能沒有孩子。”
周月年去那邊,說得倒是好聽,可是人家現在的丈夫孩子,愿意接一個突然到家里來的陌生人嗎?
盧珮瑜被周月年拆穿,臉上一時之間有點兒尷尬,勸道,“他是我孩子,你也是我的孩子,你還要大些,又上大學了,在學校里的時間多,跟他們接的時候反而沒有那麼多——”
“算了,盧士。”周月年笑起來,“周棟顯養我還算心,我長這麼大除非我不計較,還沒人給過我臉看。你家爺小姐我就不去接了,免得你煩我也煩。”
盧珮瑜大概是沒有想到居然這麼說,忍不住嘆了口氣,“年年,現在不是跟我慪氣的時候。我回來,就是專程帶你走的,你一個人在國,怎麼照顧自己?還有——”
“盧士啊,”周月年再次打斷的話,眼角眉梢已經有了約的不耐,“你都讓我多在學校里待著了,那我到國外還是在國,又有什麼區別?”
這話說得尖銳,有點兒楊斯堯的影子,周月年說完,自己都愣了一下。
但不得不說,這樣說話非常爽,難怪楊斯堯一把年紀就是不喜歡說人話。
盧珮瑜緩了好半晌,才緩過勁兒來,有些喪氣地退了一步,“行吧,你決定了就好。不過,”抬起眼睛,深深地看向周月年,“我以前不是沒有想帶你走,而是你爸不允許。我之前去了國,一個人赤手空拳,經濟上肯定比不上你爸在國,等我安頓下來,你都上小學了,你爸死活不肯讓我帶你走,連見你一面都不行,我只能……”
說到后面,就有些說不下去了。好多人外表看起來鮮,哪個背后不是一堆傷心事呢?
周月年點了點頭,表示理解,“我都懂。但是我不走。”
盧珮瑜徹底無可奈何了,聳了聳肩,“你自己決定就好。”
盧珮瑜不能在國久留,周棟顯葬禮一過,就趕著回去了。周月年還是禮數周全,跟大姑一起到了機場去送。周月年沒有多大的覺,倒是大姑,一直唉聲嘆氣,看周月年的目中充滿了不贊同。
其實也能理解。
在大姑的觀念中,周月年這個年紀都不能稱為一個完整的人,盧珮瑜再跟不,那都是周月年的親媽,周月年去那里,肯定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但是周月年卻不這麼想。
高三學生時間金貴,周家的事一辦完,周月年就要回學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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