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他已經發現，竹之聲似乎完全不起作用了，昨天，他就差點暴走攻擊了一個樂姬。

幽冥教發展到現在，染的教衆過萬，卻無一人活過三年，全靠不斷染新鮮來補充信徒人數。

準確地說，他還有兩年零十個月的活頭。

“——但是你剛才說的聯姻，”謝聽想到什麽，眉眼黑沉，咬牙道，“不許。”

說完，似乎又覺得自己太過自私些。

狐族的伴之間，沒有和離，只有喪偶。若是方遙染冥紋，他會在命數消亡的那天，毫不猶豫地自戕。

可是他沒有資格要求方遙這麽做，也不願這麽做。

他只希好好活下去。

謝聽在恢複人後，瞳孔也恢複了正常的黑，但有，他擡眸看著方遙，眼尾下淚痣如。

“……想再嫁，也要等我死之後。”

起碼在他還剩一口氣，茍延殘時，不要讓他看見和別的男人在一起。

不要……對他這麽殘忍。

方遙頭哽得難，但又聽不下去他張口死閉口死，更氣他什麽都藏著掖著，如果今日就這麽走了，他就真的打算一個人留在王城等死？

“誰繼任妖王我不在乎，妖族和不和幽冥教聯手，我也不在乎……”

劍道再強也只是一個人，只是一個送信的，方遙從不覺得自己會是那個拯救蒼生之人。

管不了天下人，只管得了眼前人。

“你最好給我振作起來，你若真死了，我必定帶著倆孩子改嫁，誰要為你守節。”

方遙話音落，把謝聽氣得膛起伏，差點又要變巨狐。

可他現在妖力空空，想變也變不了。

“我都快死了，你能不能別氣我了……”謝聽紅著眼無奈道。

方遙迫使自己的嗓音鎮定，對上他的雙眸：“會有辦法的。”

不信這事上有無解之事。

要救他。

哪怕付出任何代價。

心下有了決斷的方遙站起來，說：“我這就帶倆孩子回去。”

雖然很擔心謝聽的狀況，但是倆孩子尚需要人照顧。不清楚妖族部的黨爭，但既有叛軍一事，將倆孩子留在王城想必也不安全，更何況現在謝聽這樣，也無法庇佑他們。

所以決定先把倆孩子送回靈霄宗，再自己去尋找解決冥紋的辦法。

聽到這麽說，謝聽似是松了口氣：“不要告訴他們這件事。”

“嗯。”

方遙轉離開，走了兩步後，回頭看到謝聽獨坐在一方糟糟的大殿中，垂著眼簾，渾著難言的落寞。

抿抿，複又轉頭走到他面前，傾下去，白皙的手指把他鬢邊有些淩的墨發順去耳後，在他耳邊，堅定又溫重複了一遍。

“一定會有辦法的。”

—

聽到從宮殿裏傳來打砸的響聲，殿外的守衛們已然習以為常，心道尊主又在拆宮殿了，這次的靜比以往都大啊。

“是不是娘親和爹爹打起來了？快放我們進去！”

守衛們還謹遵著謝聽的口諭，他們攔不住方遙，只能攔住兩位主，把他們夾在腋下打橫抱著。倆崽崽擔憂爹爹和娘親，著急得不行，拼命掙紮。

阿圓更是朝抱的守衛出的手掌上，狠狠咬了一口，那守衛疼得嗷嗷，也寧可不松。

在的小尖牙快把守衛的手咬出時，方遙的影從殿門前走了出來。

“娘親！你終于出來了！”

阿圓立馬松開，掙紮著從那守衛上跳下來。

“娘親，你見到爹爹了嗎？”阿正也連忙上前詢問方遙。

方遙低頭看著滿臉期待正向自己的倆崽崽，

“你們爹爹有些事要忙，所以就讓娘親先帶你們回去，等他理完事，就回來找我們了。”

牽起倆崽崽的手，轉往外走。

“爹爹有什麽事這麽忙？我們又不會打擾他，我們只想看看他。”

阿圓很是失落地踢著路上的石頭子。

細算起來，他們都有兩個月沒見過爹爹了，想念爹爹喂他們吃飯，為他們梳，想念在爹爹邊睡覺，甚至都有些懷念爹爹用那慵懶催眠的語調給他們講話本子。

他們從來沒有和爹爹分開這麽久過，爹爹難道就不想他們嗎？

阿正也在問：“娘親，你要不再跟爹爹說一說，我們只見他一面就好。”

“……”

滿懷心事的方遙沒有聽進去倆孩子的問話，此時表面鎮定，腦中已是一片麻。

想到順梁那頭被一劍斬首的駭鳥妖，想到了各大宗門因為染了冥紋被當牲畜用鎖鏈鎖起來的弟子們，想到了不日前在冥紋縱下撞死在劍上的車夫。

這麽多人都在冥紋的折磨，連仙盟都束手無策，都到要派前往妖族送信求和。

真的能找到辦法麽？

看到娘親低著頭，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只顧往前走也不理他們。

心思敏銳的阿圓忽然停下腳步。

方遙覺到不走了，跟著停步轉。

阿圓認真地著，揚著小臉問：“娘親，爹爹是不是不要我們了？”

方遙眼睛一熱，連忙否認：“不是。”

恰恰是因為他太擔心你們的安危，所以才選擇不見。

方遙無法告知崽崽們真相，只好彎下腰來，耐心安他們：“不要想了，爹爹怎麽可能不要你們，他真的是有要的事要理，所以我們就先不打擾他，跟娘親回宗門好嗎？”

此時已經天見黑，街邊不店鋪都點上了明亮的燈籠，華燈初上，熙熙攘攘。有相當一部分的妖族更喜歡夜晚出行，夜晚的王城似乎比白天更加熱鬧。

他們剛好站定在一家花樓前，門前有不妖打扮得花枝招展，揮著手絹出來攬客，其中還有不乏些模樣俊秀的男妖。

一頭後搖曳著蛇尾的男妖看見方遙的面容時，眼睛一亮，立刻游走過去。

蛇妖方才聽到他們談話的只言片語，猜測這劍修被狐妖騙了，帶著倆孩子來王城尋爹，結果空手而歸。

“客，你連狐妖都吃得下，要不要試試我？”

那蛇妖像遇到什麽寶貝似的，一雙眼睛都快黏在了方遙上。

在王城，人修可是見得很，更別說是方遙這種長相如此出挑的修士。凡人們喜歡杜撰人妖，某些妖族也是如此。修士和妖天生便是敵對，可越敵對，越有忌的刺激。

尤其越是方遙這樣清冷絕塵的長相，他們越喜歡。

蛇妖的薄吐著蛇信，盯著方遙，幻想這張清冷的臉出沉溺迷離的表，想想就興極了。

方遙皺了皺眉頭，覺得這蛇妖上有脂氣都掩不住的腥臭味，好像是妖類上特有的氣味。

但同樣是妖，謝聽上就沒有這味道。

“臭蛇，離我娘親遠一點！”阿圓雙手叉腰，一臉敵意地朝那蛇妖呲牙。

“一只半妖狐貍崽子這麽兇……”

那蛇妖白了倆崽崽一眼，繼續向方遙傾推銷自己：“我會的很多，平時很貴的，如果是你的話，我可以免……”

“不必了。”方遙冷聲打斷，生怕這妖再說出什麽虎狼之詞，教壞小孩子，趕牽著倆崽崽快步走開。

“……可惜，也不知道是哪個狐妖吃得這麽好，在福中不知福。”蛇妖著方遙遠去的背影，不無嘆息扼腕。

沒人注意到，在方遙帶著倆孩子離開之後，一個戴著面的獨臂男人從花樓二層靠窗的座位上起，無聲無息地下了樓。

【作者有話說】

ps：在古墟的時候，方遙只見過謝聽狐尾的人形，沒見過他的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