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是我發現及時才沒釀大錯，否則又當如何？我徹查此事並非只為我兒安危。如今河東與魏博戰，魏博皆是險狡詐之人，上回三府締結盟約便是他們暗差死士混振武范眷婢之中，往腰中藏刃。諸位來的遲是沒瞧見，那日平臺下死傷無數，流河，怎能不妨？”

眷們一怔，旋即勸道：“可也不該如此干戈，縱容護衛夜晚公然出眷之所，我們丫鬟們尚且還要被搜，我們住的屋子裡都要被搜，哪一條傳出去也的慌！”

“不過是名聲難聽些罷了——”盈時忽而拔高音量，雙眸沉沉視著說這話的眷：“若有歹徒混府中，們是衝著我與融兒而來，我們現下邊全是護衛庇護，們近不得，可下回呢？賊心不死，下回我若是們便不往前苑鬧出些靜了，深更半夜取些煤油點火燒屋。如今本就是深秋許多日沒落雨，最是乾燥，屋子裡到都是幔子曳地，一點火星就能燒起來，再將門一關，多人在裡頭都能活活燒死，炭一般的黑模樣。或是再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往井水中投毒，將我們一齊全害了去。”

上了年紀的老人最怕說死不死的，可盈時這話可謂是十分糙，甚至是口無遮攔，嚇人卻最有奇用。

果不其然，名聲與命，大多數人還是知曉如何選擇的。

好幾位頭髮花白的姑太太們聽了立刻後怕不已，年輕的小娘子夫人們更是聯想起盈時說的火燒起來出不去，一屋子活活被燒死，比炭還黑。

一個個頓時深覺盈時說的有道理，便開始轉了口風。

“娘，你當聽聽堂嫂的，堂嫂子不是懷疑咱們，都是為了府中一應安全。兄長父親千里迢迢送我們眷來，還不是為了安全？”

“便是為了吃睡安心，也當如此！”

眼見眾人皆是贊同，盈時便也徹底放開手腳，繼續滿府邸搜查。

幾乎是掘地三尺，果真搜查到了許多痕跡。

此事後，盈時仍舊難信過旁人。前世死的太年輕，這輩子還有許多大好的日子，沒人比盈時更怕死了。

乾脆帶著融兒搬去了梁昀的院落，前院正中的主院。

主院四周四通八達，且與後院相連的屋舍不同，格外開闊，便是晚上也不容易藏人。

更因地中央，各門樓看守的護衛們趕去也最近。盈時一搬進去，便立刻命人將茂能藏人的花草樹木盡數拔了。

婢們又將一切枯枝落葉整理乾淨，將容易起火的簾幔地毯全部撤去換上夏天才用的玉石珠簾，木窗也全部卸下換石窗。這樣即使有人暗自點火一時半會兒也著不起來。

並且將屋檐四周地面都鋪上厚厚的一層沙子，一來可以防火，二來若真是有人來便藏不住聲響。

屋檐外每隔五步安排一位婢，十步安排一護衛。

如此安排，盈時才終於敢閉上眼睛睡覺。

盈時並不知曉，這一番迅速作徹底將接下來許多未發生的事件扼殺在搖籃之里。

任憑多回魏博之人暗中潛平，企圖趁挾走梁昀妻兒，卻生生連半點水花都掀不起來。

連那位節度使夫人的面都見不到。

……

一連數日，傳回魏博的書信全無消息，糧草更是遲遲未至。衡州城更早無糧草供應，衡州刺史眼見於此，開始同徐山屢起爭執，全然有撕毀條約的架勢。

如此，數日仍遲遲不見魏州糧草前來接應。

不過也不算全然沒有好消息，徐山得到傳信，他麾下二營三營竟一路南下河東，不過兩三日間就輕而易舉拿下了安邑城。

“主帥！好消息！大軍已經攻下了安邑！”

如此喜訊非但不使他的主帥欣喜若狂，反倒令徐山眼皮重重一跳。

報信之人不明白，仍是繼續道：“按照您先前的吩咐自崇山而下，進攻安邑城，原先以為怎麼著也要小半月功夫，誰知安邑城沒多兵力！兩位將軍率下鐵騎早河東兵聞風喪膽，棄城而逃！我軍不費吹灰之力就攻了進去！”

徐山愈聽，面容愈發難看：“攻下了安邑？安邑城地勢咽要，向來易守難攻，他們只兩三日就打了進去？怎麼可能！”

前朝便曾出數十萬兵馬前來攻占安邑，彼時安邑城中不足一萬守衛，卻愣是讓那十萬大軍圍城兩月，才無功而返。

如此險要之地，卻這般輕易落之手，其中焉能沒有古怪？

事出反常必有妖。

“本將原先如何命他們的？如今二營三營在何？莫非盡數進去了不？廢！一群廢！快傳書令他們速速退出來！崇山下務必要留守！”

報信之人不明白明明是喜事，為何主將面容仍是如此難看。

可徐山率兵圍困平州，距安邑城百里遠，如何能一夕之間趕去支援？

他的急信一路往南趕去已是來不及。

……

安邑城中，諸多牙兵這些時日在城中肆無忌憚燒搶，心中雖覺此次戰爭順利得過於蹊蹺，可一個個早被勝利的喜悅沖昏了頭腦。

眾人只顧著歡慶如此輕易攻下的城池，先修整兩日，便繼續進攻——哪曾想已踏了一場心謀劃的計之中。

所有兵馬沉浸在占領城池的喜悅之中，打算修整幾日繼續往攻，卻不知危險早已悄然降臨。

手不見五指的昏夜，一道火沖天而起，劃破了夜空寂靜。

河東腹數不清的兵馬如水般紛紛湧安邑。

而水路戰船也早已紛紛靠近岸邊，水兵們早已囤積在山野之中，與陸軍一經匯合，剎那間，山頂四周戰鼓擂，喊殺聲震耳聾。紛紛從兩側翼向山下殺去。

那夜，城中喊殺聲震天，河東兵馬如水般四面八方湧出，神出鬼沒一般朝魏博牙兵發起攻擊。

一銀甲將領騎著高頭大馬，率先發難。

魏博牙兵慌之中匆忙應戰，眼瞧局勢不對，己方劣勢，當即便下令撤退——

可進來容易，退出去卻是難如登天，連門都難尋。

幾乎剎那間，魏博牙兵已被團團圍住，四面敵，幾乎如同甕中之鱉，無可去。

“今夜安邑城中，便是爾等葬之地！”

梁秉話音一落，他後烏泱泱數以萬計士兵一個個跟著笑喝：“今日是爾等死期！”

“今日是爾等死期！”

“河東將士聽令，凡魏博軍，盡數斬殺！”

“盡數斬殺！盡數斬殺！”

不待底下牙兵反應過來之際，鐵箭撕裂空氣，帶著蓬力量直撲而下。

“快退！前鋒軍莫慌！擺陣從山腳衝出去！”

誰知當大軍好不容易一路突破重圍殺至崇山腳下，兩側山間巨石滾滾而下。

轟隆隆。

灰塵瀰漫整座山谷，天地為之失。

最是驍勇的前鋒軍竟是折損了大半！

原本就狹隘的出路如今橫滿巨石、人馬模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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