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是一時沖,許彌沒有任何準備。
坐在出租車上,他止不住地發抖,滿腦子都是被陳荒年抓到的下場。上輩子他不過是提了一句分手,就被陳荒年掐死了,這輩子他逃跑了,陳荒年非得把他碎尸萬段!
陳荒年真的是個殺人犯!
他不能再留下來了!
他能逃去哪里?
許彌高度張,明明是冬天,汗水卻把他的服打了大半。他深吸幾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在腦子里過度了一遍可以投靠的人,最終選擇了他的小姨李詩懷。因為李詩懷有錢,并且對他很好,肯定會暫時接濟他。
他自己又生慣養的,去投靠別人,免不了吃苦。
許彌小算盤打的啪啪響,下定決心逃離陳荒年。他上錢不多,只能通過黑車去找小姨。坐了兩天兩夜的車,許彌一直于高度張狀態,心臟砰砰直跳,本睡不著。
好不容易抵達了李詩懷給的地址,他卻有點茫然。
按照李詩懷的說法,應該居住在一個高檔小區里,空氣清新,環境清雅。但當他下車后看到的,卻是一片雜的巷子,垃圾桶被踢翻,惡臭被風吹得很遠,讓許彌瘋狂反胃。
巷子暗,旁邊有幾座爛尾樓,搖搖墜,仿佛隨時都要倒塌。墻壁上還畫著鮮紅的“拆”字,顯得又狹小又破舊。
小姨給的地址不對嗎?
許彌只記得一個大概的位置,他本想到了以后再問路,可這里的環境太差勁了,不可能是小姨居住的地方!
夜已深,冷風一過,許彌寒迫,加上上也沒錢了,站在巷子口,急得眼淚水汪汪的。
小姨給的地址就是這里呀?
為什麼會這麼混?
許彌攏了攏上的服,他看見前面有個男人,就追上去,怯生生地問:“那個,你認識李詩懷嗎?”
那男人油滿面,胡子拉碴的,像是個干工地的民工。他咧開,出一口黃牙:“你找李詩懷啊?”
許彌被他嚇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是我小姨。”
“我知道在哪,來,我帶你去。”男人看著他白生生的臉皮,眼睛彎起來,“我跟可了,跟我走。”
許彌心里戒備,跟他保持著幾米的距離,跟在他后。
這個男人明顯是個普通工人,怎麼可能和小姨很悉呢?
這男人帶著他進了小巷子,彎彎道道的,路上還沒有燈,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許彌心都跳到嗓子眼了,他磕磕地問:“你確定我小姨住在這里嗎?不是應該住在別墅嗎?”
“別墅?”那男人低低地笑起來,好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這小巷子越發骯臟曲折,許彌咬著牙,不敢再前進。他停下腳步,大聲問:“你要帶我去哪?我小姨不住在這里。”
“你要找到不就是李詩懷嗎?就住著啊。”男人抬起手,手指指向不遠的爛尾樓,臉上是譏諷的笑。
“不可能!我小姨是開公司的……”許彌愣愣地看著前面的樓,想都沒想就否認了。
“開公司……哼……”男人又笑了。
許彌本以為他要對自己手,正準備拔逃跑,沒想到那男人沖著爛尾樓大喊:“李詩懷!有人找你!”
“誰啊?”尖細的聲拖得很長。
然后,李詩懷的臉就從窄小的窗戶里探出來,頭發漉漉的,還有泡泡,剛剛在洗頭。
“這小子找你!”男人拍拍許彌的肩膀,繼續扯著嗓子喊,“我把他扔這里了哈!我走了!”
視線相對的一瞬間,許彌清晰地看見,李詩懷是震驚的,渾一抖,仿佛被曝曬在下,一點也藏不住了。
幾分鐘以后,許彌埋著頭,跟著李詩懷,繞過嘎吱作響的木樓梯,進了他小姨居住的地方。
房間里七八糟地擺著化妝品,散落的泡面盒發出難聞的惡臭。墻壁上著過時的海報,墻壁灰簌簌往下落。
這個房間里,只有一張折疊床,連個柜都沒有。
許彌局促地站在門口,不敢開口說話。
李詩懷眉目疲倦,坐在折疊床上,抖著點燃一煙,等那煙燃盡了,才開口說話。
“你來找我干什麼?”
頭發凌,眼袋突出,哪里還像那個溫知的小姨?仿佛變了個人,從事業有的大老板變了社會的最底層。
許彌垂著眼,“我……我想投奔你……”
李詩懷扯起角,自嘲般笑起來:“跟你那個小男朋友鬧翻了?”
“……”
許彌眼睫微微,像是蝴蝶翅膀:“鬧翻了。”
“那你為什麼不回家?”
許彌頓時眼淚狂飆,哽咽著說:“小姨,他會殺了我的……如果他找到我了,他一定會殺了我!他知道我老家在哪,但是他不知道你在哪,只有你能幫我了!”
李詩懷又點燃了一煙,苦笑道:“阿彌,你看我,哪里像是能幫你的樣子?”
“你以前……”
“都是裝出來的。”李詩懷很是頹廢地吐出一口煙圈,“我不能在爸媽面前丟臉。我必須讓他們覺得,我過得很好,人也有用。”
許彌沉默了。
“我省吃儉用,就等著過年那幾天回家,把錢砸到爸媽臉上,讓他們知道他們有多愚昧。人活著就是爭這口氣。”李詩懷抓了一把頭發,黑眼圈好重,整個人遮掩不住的倦態,“他們死了,我還是要裝。阿彌,這事兒你不能告訴你媽。”
“我……我知道了。”許彌一時半會消化不了,他曾經最敬佩的小姨,轉眼了住在爛尾樓里的底層。
兩個人話沒說幾句,突然有人大喊了一聲:“李詩懷!你他娘死了嗎?洗個頭把你淹死了是吧?你知不知道今天晚上還有多客人等著你接待?”
李詩懷像是了電般猛地站起,飛快地干頭發,丟下一句“你在這里等我”,就匆匆離去。
空氣一下子變得安靜。
許彌看著床上散落的服,那麼暴,那麼低賤。
他忽然好想哭。
那個知書達禮的小姨,在今天徹底死去了。留下來的,是一個風塵子,再也洗不干凈了。
深夜。
李詩懷回來了。
給了許彌三百塊錢,讓他先去找一家旅館住下。許彌拿著錢,手都在發抖。
他說:“我沒有份證,被陳荒年拿走了。”
于是李詩懷又帶他去了一家黑店,不需要份證,只是環境很差,甚至還有老鼠。
許彌一個人躺在梆梆的床板上,發的被子一點也不保暖。樓頂上老鼠跑過,發出咕嚕的響聲。
他睜著眼睛,被恐懼吞噬著。黑暗幻化為陳荒年的獰笑,忽閃的燈變作陳荒年手里的刀。
他進被子里,一整晚不敢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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