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時今日，唯有一念。

不顧一切地去救他。

……

夜里靜悄悄，春雨的積水自屋檐下，滴滴答答。

賀三郎蹲守在驛站羌人的屋外。

另外幾名隴山衛絮絮私語聲從一旁傳來，落他的耳中，一字一句皆是北疆軍的冤案。

他聽到了可喜的消息，京都那些人終于要為北疆軍平反了。

他神似喜似悲，更有幾分焦躁，倏然從地上站起。

這幾日，這群差在朔州城中四搜尋，就是在找他的下落。所幸十一娘一早就讓他藏隴山衛中，才一時還未被他們發覺。

這群差份不明，行事兇狠，姑母還被他們扣押著，他必須小心藏份。

正在此時，一陣風在他面前飄過，引去了一墻角僻靜之地。

賀三郎疾步追了過去。

“十一娘，出什麼事了？這些差，到底是什麼人？”賀三郎忐忑地問，言又止。

這幾日都沒來找他，如此急切現，定是有要事。

“難道，他們發現我了？”

沈今鸞搖搖頭，看著他遲疑的眼眸，指著不遠的黑暗里，唯一那一間燈火通明的房屋，道：

“這屋里頭的，是當今天子。”

賀三郎瞪大了眼，滿目驚愕。

沈今鸞面無波瀾，好似屋之人只是過路的陌生人。

看著僵立的年，平靜地道：

“我要你面見天子，為我借兵救人。”

只是一縷孤魂，所有的北疆軍都參與了云州此戰，的邊只有賀三郎一人。

若要救顧昔，只能算計元泓，讓他出兵刺荊嶺。

而能讓元泓中計的，唯有賀三郎的下落。

元泓以為，賀三郎是此次重查沈氏舊案的始作俑者。甚至不惜挾持了賀家姑母，也要找到賀三郎。

那就給他線索，讓他追查賀三郎。

哪怕，元泓或許最后會查到的上來。

都是孤魂野鬼了，對元泓又有什麼好怕的。

因為那個傻子，有了肋，也有了利刃。

無堅不摧，所向披靡。

“三郎，接下來我的計劃，事關你的命，你要一個字一個字地聽好。”

沈今鸞計劃縝，一一道來。

賀三郎屏息聽完，神越發凝重，深黑的眼眸凝聚在虛無的魂魄上，最后遲疑地道：

“十一娘，我都聽說了，我們的計劃起效了，皇帝都來了北疆，要為我們平反了。”

“此時此刻，你卻還要顧及那個顧九做什麼？”

燭火的影里，賀三郎沒有白日里溫的姿態，眼眸之中藏著不可見的鋒銳，還有經年蟄伏的一兇悍之氣。

沈今鸞拂袖道：

“我沈氏世代掌北疆軍，自我曾祖起，北疆軍便以恩義立世。”

“犧牲無辜之人的清白，我寧肯不要。就算我父兄在，也不會允許。”

“三郎，你我明明知道，當年的真相不在于此，真兇亦并非顧昔。”

賀三郎面如常，聲線平緩，卻含著諷意，道：

“真相如何，重要麼？真兇是誰，重要麼？”

沈今鸞掀起眼皮，看著這個素來溫的年沉下了面，經年含冤的恨意刻在眸里，時時現。

他的面上雖有慍怒，卻仍是溫和地對道：

“我們含冤十五年，無時無刻不在等昭雪的那一日。只要能恢復清白，明正大地走在故國的土地上，我們本不再乎真相是什麼，是誰頂了罪。”

他不是當年明天真的賀家三郎了。

十五年敵營屈辱生涯，跌落云端，磨滅了多心氣和年的熱，全部化作經年的怨恨和憤懣。

自歸來之后，只想要找一個宣泄口。

清白二字，對他們來說太沉重了，足以抹殺其余的良知和初心。

無盡黑夜里踽踽獨行，一腔絕的憤恨無言說，無人可曾會。

賀三郎看著，面含笑意，那笑意仍舊干凈清潔。面對，他刻意收斂了所有的怨怒之氣，只笑道：

“那個顧將軍，與我何干？我們只要平反，再不論其他。”

他的反應，沈今鸞其實早有所意料。的袖口在夜風里拂，幽深的聲音也在風里傳了過來：

“可這不是全部的真相。”

“只要不是全部的真相，我父兄，還有北疆軍數萬冤魂，就不算真正地，徹底地平反。”

轉過頭，向他的目，深邃而冰冷，因為執著而近乎殘酷。

“三郎，你可知顧昔為何要孤軍深，不惜命？”

賀三郎抬眼，覺的目好像在虛空之中直直燒了過來。

魂魄那一雙空的眼眸里，芒卻如此徹篤定，照得他沒由來地開始心痛。

“他以局，以作局，為我尋來最有力的鐵證。”

沈今鸞深吸一口氣，緩緩地道：

“此戰，顧昔留了一半隴山衛在朔州，正是知道他們不會馳援，就如當年顧辭山的困境，一模一樣。無人來援之后，就是刺荊嶺羌人背叛。”

“我要找到他，不僅是為了救他，更是要親歷當年戰局，找到關鍵證據，為沈氏和北疆軍平反。”

“如此，我才能含笑九泉，北疆軍三萬冤魂，才算沉冤得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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