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元泓，雖已怨，但不至于蠢到要魘咒他死的地步。

是有人得知帝后失和，趁臥病，等不及要來取的命來了。

可，卻一點都不在乎了。

殿門窗閉，幽暗昏沉。偌大的殿只剩下和皇帝二人。

沈今鸞一帳簾，斂起，恢復了一國之后的端莊從容。

“今日之事，圣上要廢后、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盯著皇帝的背影，幽幽道，“這麼多年，我只求一個公道。”

那一樁舊案，自先帝時便是朝中的忌。連案卷都只有只言片語，薄薄一卷。

若非皇帝不肯出面定論，世家怎敢肆意詆毀沈氏滿門忠烈？皇帝放任的后黨和世家相爭，卻從未對此案蓋棺定論。

元泓負手而立，沉默良久。

他凝視著懸于殿的皇后翟，冷肅的聲音猶如從深淵中來：

“當年，無論天下如何非議你父兄，朕力排眾議，仍是讓你做了皇后。”

“這麼多年來，朕不曾負過你。”

順著他的目，沈今鸞也向那一件青底五彩紋的翟。

的后位，是北疆軍萬千尸骨堆起來的，是的父兄一刀一劍浴拼就，用命換來的。

父兄一生為國，從無叛心。這翟，本就是應得的。

更何況，元泓沒有的助力，還是那個毫無基、幾近被廢的太子。

沈今鸞輕瞥眼前龍袍在的男人，目嘲諷。

嫁給元泓為太子妃時，他不為先帝所喜，儲副之位危若累卵。

當時，他幾經廢立，郁沉默，寢食不安，時常夜半從夢魘中驚醒，一冷汗淋漓。

曾有一回，先帝了殺心，以太子乖覺為名，令他罰跪雪夜。數九寒天，無飲無食，元泓行將就木，就要凍死天。

是夤夜宮，不惜一切拉攏朝臣、、妃嬪，為太子求。

最后，拋卻了京以來一直竭力維護的面，在殿前席地而坐，鬢釵墮地，撒潑打滾，口不擇言。侍慌忙殿，請示后送來一碗熱粥。

曾經風姿卓然的太子早已凍雪人，狼狽不堪。是一勺一勺地喂他飲食，拂去他脊背上積深的霜雪，輕聲道，“就好了，夫君再忍忍。”

到底是沈氏一族唯一的骨。若太子和太子妃一道凍死在宮中，不僅難平史非議，更會寒了邊關沈氏舊部的心。

先帝最終還是赦了太子。一年后山陵崩，元泓才得了位。

那時起，他再不是當年與雪地相依的夫君。有的，只是為了平衡朝局殘酷無的君王。

沈今鸞忽笑了幾聲：

“陛下莫要忘了，是我沈氏一族，才讓你有了今日。”

“他日九泉之下，你也合該磕三個響頭向我父兄謝恩！”

在元泓驚異的目中，瘦弱的手臂一揚，用盡力氣一把扯下了那件高懸的翟。

華貴紗撕裂開去，冠珠串斷開散落，玉帶環佩碾碎一地。

千人羨，萬人求的皇后翟，說毀就毀了。

皇帝面鐵青，如同被人破潰癰，怒意橫生：

“到底是朕縱你太過。”

他拂袖召來了外頭的侍，金口玉言，立下口諭斷言：

“皇后病膏肓，狂悖失德，施行禱厭之，怙惡不悛。”

好一個病膏肓。的舊疾，本是當初陪他徹夜跪雪地落下的病。

好一個狂悖失德。一心為父兄土為安，謂之狂悖，謂之無德？

之后，的印被收走，永樂宮一朝洗，侍奉的宮人全換了一批。

空的永樂宮，與銅鏡相對而視。

鏡里的子，病容慘淡，形消瘦，哪里還有當年冠絕京都的容。

十歲負家族使命進京，遭世家族排嘲笑；十五歲做了太子妃，提心吊膽，人人看低；十六歲封后，為了復仇面目全非，雙手腥……最后滿盤皆輸，落得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這一生，榮辱皆系于元泓一人。生前掙不得這樣的命運。

死后做了鬼，原以為可以遠離京都，又面臨父兄冤案，需京昭雪。

想要避開元泓，又與他狹路相逢。

“可是你侄兒在此？”天子親衛掃視一圈隴山衛，向賀慧月問道。

賀慧月咬了咬牙，果斷搖頭，神鎮靜地回道：

“沒有。我侄兒乃北疆軍出，如何會顧家的隴山衛。”

賀三郎平復心跳，眸低垂，沒有擅。

先前他已知京中姑母來信有疑。

他在軍中多年，頗有識馬之。他看到這些人所駕之馬，并非差的驛馬，而是高大健壯，馬刻章的軍馬，心中便有了數。

即便是姑母，也不能相認，必先靜觀其變。

天子親衛向元泓，等他示下。男人回，撥馬揚鞭，朝朔州城奔去。

護送羌人的隴山衛也隨之掉頭，跟上了天子近衛。

賀三郎在隴山衛的隊伍里，為了不出破綻，也只能先跟著他們一道回城。

馬蹄又揚起一陣陣彷徨迷蒙的沙塵，遮天蔽日。

那道悉的背影一晃而過。

沈今鸞攥了袖口發皺，漸漸穩定下了心神。

與元泓，年夫妻，因利益結合，互相利用，也曾共同患難，各自扶持。他極稱帝后，二人不斷為父兄舊案爭吵，再和好，直到因巫蠱魘咒而徹底決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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