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三郎一口氣,指著軍所里的隴山衛軍士,道:
“今日看來,隴山衛至一半還留在朔州,顧家會不會本不想全力奪取云州?”
“秦二哥帶著所有的北疆軍跟著他們去了云州,萬一……這可怎麼是好?”
沈今鸞搖了搖頭,道:
“云州,顧昔勢在必得。”
他十年前就與元泓立下了生死狀。就算不為北疆軍,此次云州唾手可得,此戰大勝于隴山衛、于顧家、于他的聲,有百利而無一害。
贏得云州,他的軍功,顧家聲,只會更甚從前。
十分肯定,顧昔定會不惜一切奪回云州。
然而,今日雷厲風行,清點了顧昔留在朔州的兵馬。才得知,他只帶了一半的隴山衛去了云州。
剩下的隴山衛留在朔州是要做什麼?
沈今鸞一直沒想通。
顧昔對云州此戰的布局,疑點重重。
向城樓后面迷霧彌漫的刺荊嶺。
真想去見他。
可又馬上否定這個念頭。
時日無多,上肩負沈氏翻案的重任,京都舊部,三萬冤魂,無法背棄。
況且,顧昔深刺荊嶺,征戰正酣,一個鬼魂,無法助力戰局,就算來到他面前,單憑柜中一枝風化的春山桃,又能說明什麼?
他會不會又像十年后重逢再回一句:
“娘娘記錯了,我不曾送過桃花。”
用新的謊言搪塞過去。
關心則。于算計的皇后沈今鸞竟也有技窮至此的時候。
夜風陣陣,沈今鸞聽到破廟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抬眼,看到疾奔而來的賀三郎。
“十一娘,不好了!你讓我盯著朔州城里隴山衛里的靜,他們出了。”
沈今鸞神一凜。
這幾日已然發覺,以跟隨父兄多年的軍中經驗,留在朔州城中的隴山衛,總有說不出的怪異之。
人心惶惶,軍心不定。
他們,好像在等什麼人。
面對賀毅,擰著眉頭,疾聲問道:
“怎麼回事?難道是刺荊嶺戰況有變,隴山衛出去援顧昔了?”
賀三郎上氣不接下氣,道:
“不是。是我看到留在朔州的隴山衛銳,準備護送幾個羌人,這會兒是要出城了,說是要京。”
又是羌人。沈今鸞蹙起了眉頭。
突然想起,顧昔出征之前,曾攤開刺荊嶺的布防圖,與一道推演此次云州的戰局。
當時,和他唯獨針對羌人在此戰的布局,有過爭論。
當年的父兄,今朝的顧昔,都倚賴羌人。
顧昔似乎對邑都等羌人很信任,這是最不放心的一點。
沈今鸞心如麻,當機立斷,對他道:
“正好,我們也要京。也暫時用不了你賀家姑母的人,那就經由羌人隊伍京。”
四更天,夜幕黑,朔門城樓上反著守城將士甲胄的銀。
城門口塵土飛揚,似有幾匹快馬剛疾馳來過。
沈今鸞趕過去的時候遙遙看見,一大隊隴山衛護軍帶著一個十歲出頭的上了一輛馬車。他們的后,幾名羌人被攔下,不停地嚷著,面上憤憤不平。
賀三郎和這些羌人在云州牙帳有過幾日,此前也同住在朔州城外的羌人部落里,算是點頭之。
他趁護衛不注意,上前靠近羌人,指著出城馬隊,悄聲問道:
“幾位弟兄,這是怎麼回事?”
為首的羌人橫眉冷視,啐了一口,道:
“你們趁邑都大哥和莽機兄弟不在,趁機要把我們的小羌王帶去京都,當你們皇帝的人質。你們大魏人,就從未信過我們。”
“簡直是欺人太甚!”
“若是我們桑多有個三長兩短,邑都非要砍下你們將軍的頭顱不可!”
沈今鸞穿過馬車的簾幕進去一看,里面坐著一個頭戴羌族儺神面的孩。應該就是阿當唯一的兒子桑多了。
按照本朝慣例,歸順的部落將王子送去京都為質子。
即便是慣例,心中仍是不定,對賀三郎點頭示意。
賀三郎心領神會,憑著一隴山衛的甲胄,混了這一隊出城的軍士之中。
護衛羌人的隴山衛并沒有認出他面生,只是連夜疾行趕路。
出了朔州城,隊伍一路疾馳,行匆匆,一刻不停,從黎明行至暮,來到城外一歇腳的驛站。
沈今鸞讓賀三郎混隴山衛之中,打探消息。
飄至馬車側邊,看到桑多下了車,被一名矮小的軍士護送著,進其中一間客房里休息。
那孩的臉一閃而過。
沈今鸞看到了他的側臉,莫名覺得有些眼。
飄過去,跟著二人進了房。
房只有桑多和那一名隴山衛派來守護他的軍士。
兩人差不多高矮胖瘦,一同坐在炕上,要不是服飾不同,很容易認錯。
春日里已有幾分炎熱,桑多摘下了儺神面,自顧自倚靠在炕上,暗影籠下,顯得有幾分沉。
房漆黑,那名隴山衛護軍開始忙前忙后整理了行裝,天暗就點燃了燈臺。
搖曳的火打在孩的臉上。沈今鸞看到了他的面容,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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